暖阁,内阁会议。

与其说是会议,倒不如说是一场全武行,保守派和激进派们各据一词唾沫横飞,时不时便有什么东西从夜泽眼前飞过,饶是已经习惯了自家祖上那对活宝父女的当代天子,看到暖阁中这纷乱的一幕也不由按住了自己的额头一脸无奈。

就在两个小时前,苏蓬传回了辰州那边的消息,几乎与此同时,青州那边的锦衣卫负责人也传回了不好的消息,夜泽立马便紧急召开了这场内阁会议。

然后,就有了眼前以夜隆为首的保守派和以夜銮为首的激进派之间的全武行表演。

“佛罗兰斯太过嚣张,必须开战!”

夜銮一脚踩上桌子,将自己脚下的鞋子脱下便朝着对面扔去,可怜的内阁夜隆身为内阁最老的成员,反应多少有点迟钝,额头上立马多了个被高跟鞋砸出的红印。

瞪了眼闪到自己身旁的户部尚书,夜隆十分气愤地将高跟鞋捡了起来又扔了回去,身为激进派首领的夜銮存心想要羞辱保守派的老爹,纵身一跃便一脚将飞来的鞋子穿了回去,末了还朝夜隆竖了个中指。

夜隆只觉自己脑血管有点梗塞,伸出颤抖的手指朝夜銮“你”了半天啥也没说出来,夜銮乘胜追击,带着激进派一群人高呼着“开战”喊个不停,保守派这边先不说嗓门有没有对面大,光是该怎么喊回去都没法统一口号,气势上看着便弱了许多。

气势不够该怎么办呢?自然只好恼羞成怒地选择动手,于是,夜泽面前又飞过去几只茶杯和鞋子。

作为率先动手的一方,保守派再一次失手,激进派一方极尽羞辱,又将他们扔过来的东西给扔了回去,命中率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保守派一方。

你问为什么堂堂内阁会议打成这个样子夜泽都不管?

夜泽现在也很后悔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一开始他以为只是活宝父女的日常争斗,心想着就让俩祖宗先吵一会,顺便让其他阁老先思考一下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却没想到父女俩只吵了不到一分钟时间就演变成了内阁的全武行,这帮平日里对他还恭敬有加的阁老此时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了。

正头疼着,又一只茶杯不小心飞到了自己面前,看着从桌面滚落砸到自己脚上的不锈钢茶杯,夜泽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把会议室的茶杯全部换成瓷杯或者玻璃杯,免得下次全武行时这帮人有砸不完的杯子。

如果夜黎知道他的想法的话,大概会嘲笑他太过天真吧?

当年夜黎也这样做过,后果就是他身为天子在内阁会议上居然被阁老用杯子的碎片砸了个头破血流。

捡起杯子在桌面上狠狠一砸,饶是形象一向温文儒雅的夜泽在此刻也没了好脾气,扯着嗓子怒吼了一声“肃静”。一直处于下风的保守派成员见天子终于插手,立马找到台阶便下,激进派那边仗着无法无天的内阁一霸夜銮的身份本想继续吵下去,见保守派那边熄火得那么快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幸好老子聪明故意将杯子扔到陛下那边。】见此情景,保守派一方的某位阁老不由有些得意地心想道。

深深吸了口气,夜泽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左右扫视一圈,眼神前所未有的凌厉,意在警告部分还想搞事的人安分一点,见无人敢于顶撞自己的威严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夜泽满意点点头,这才继续主持起了会议。

“佛罗兰斯勾结东阳萧氏,虽然东阳萧氏现在已经被罗睺给肃清了,但是这件事情才刚刚开始。青州那边的情况目前也还不够明朗,诸位阁老对此怎么看?”

刚按照以往风格问出口,夜泽就暗道一声不妙有些后悔起来,视线连忙朝夜銮那边投了过去。

果然,夜銮立马便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道:“开战!”

鉴于夜泽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这次激进派一方没有太过闹腾,仅由夜銮作为代表发言。

夜泽又看向夜隆,见之还在拍着胸口喘着粗气没有缓过神来,不由有些庆幸,连忙抬手朝夜銮那边压了压,免得这位祖宗又把另一边给刺激到再度打起来。

“开战的事情稍后再说,现在的重点是青州那边的情况,还有东阳萧氏的问题。”

“东阳萧氏都没了,还能有什么问题?”夜銮冷哼道。

“这件事情有点太过蹊跷,东阳萧氏那边……灭得太过轻松了一点,他们既然都已经勾结上佛罗兰斯了,就这么被罗睺带着一个营的锦衣卫给一锅端,实在有些不对劲。”夜泽颇为忧心道。

“燕云余孽向来自大,这并不奇怪。”夜銮很是不屑,神情甚是厌恶。“当年东阳萧氏那帮人就老跟我跳来跳去,若不是忙着西征佛罗兰斯,我早就把他们给灭了。”

说着,夜銮看了眼夜隆,眼神有些幽怨——其实她当年是打算先做掉东阳萧氏再西征的,但被夜隆以“文皇帝遗训”为由阻止了。

后来西征失败,这位立志效仿武帝气吞天下的第二位女帝理所当然被内阁弹劾提前下台,也没了收拾东阳萧氏的机会,基于当时“要是夜隆还是天子的话就不会失败了”的环境,夜銮很明智地没有告诉别人被夜隆阻止的这回事:作为一个失败者,那样只会让她的多一个被人耻笑的话题。

“东阳萧氏虽然眼高于顶,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此时,一直看戏不说话的中立派夜黎终于摇头开口。

“而且,虽然萧澜早已确认家主继承人的位子,但他上位才不过一天就出了这等大事,也很耐人寻味。”

“难道不是他自己作死吗?”夜銮反驳道。

夜黎摇头:“作为东阳萧氏的继承人,不该是如此不智之人,东阳势力刚遭受重创,他接任家主首先该做的应该是休养生息才对,没理由这么急于跟着佛罗兰斯人搞事情。就算要搞事,也不应该是在那样的场合,就算他们真的联合佛罗兰斯人成功杀死了罗睺,也必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夜銮皱眉,不再说话。

“这也是我所想的,事发头一天他们还联合穿越者那边夜袭罗睺,连续两次袭击的时间太过紧密,又完全没有取得什么效果,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有把握的精心策划,甚至给人感觉很是儿戏。”夜泽点头赞同了自己的父亲。

暖阁一时陷入沉默,一帮阁老尽皆皱眉低头深思起来,努力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情及相关的势力联系在一起,但相关势力实在有些错综复杂,他们的目的也难以捉摸,实在难以想到合理的推测。

就在此时,差点被自己女儿气死的夜隆终于缓过气来,冷不丁问道:“罗睺现在在哪做什么?”

“大将军正赶往青州,出云山脉那边佛罗兰斯侵入的人太多,锦衣卫人手不够需要他坐镇。”

虽然是陈述的语气,但夜泽看向夜隆的目光充满了询问的意味。

“苏蓬呢?没跟他一起吗?”夜隆追问。

夜泽眉头微皱,询问的意味更加浓烈了几分。

“苏蓬负责押送萧澜回永夜,大将军身边只带了一小旗锦衣卫跟随。”

夜隆眉头紧锁,沉吟道:“罗睺恐怕并不可靠。”

众人一惊,万万没想到夜隆会说出这种话来,毕竟罗睺可是从武帝上位前开始就已经是永夜朝的擎天白玉柱跨海紫金梁了,数百年来对永夜可谓忠心耿耿,若是连他都不可信的话,那这偌大个永夜还有何人值得信任?

“老祖宗何出此言?”夜泽的心脏猛地一颤,急声问道。众阁老也朝夜隆投去疑惑的眼神。

夜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眼夜銮,一双浑浊的老眼很是深邃。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当年西征佛罗兰斯为什么是夜銮带军,却没有罗睺参与?”

夜銮瞪眼,怀疑夜隆是想故意羞辱自己,抬起手来刚想发作,夜隆却是卡好了时间般立马接着说道:

“而且,自从武帝以后,九州历史上大大小小的军事战役也总是见不到我们这位大将军的影子。就算是刻意给其他人机会,这也太不合理了。”

夜泽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所学的历史,额头不由冒出细汗——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却从没想过,本身就很能说明些问题。

饶是一向混世魔王般的夜銮,此刻也不由严肃紧张了起来,接受了夜隆不是故意在羞辱她之后,夜銮也思考起为什么罗睺没有随自己一起出征,哪怕是永夜需要有人坐镇九州这种最合理的解释也很是牵强,毕竟内阁中的历代先帝就是最好的坐镇人选,没理由在一统天下的关键战役中放着罗睺不用。

“如果罗睺有问题的话,他的目的……”

“咚咚咚——”

夜泽的话说到一半,一阵急促慌乱的敲门声忽然将之打断,众人心头猛跳,无人怒斥来人打断内阁会议,皆是目光担忧地看向大门方向——这时候敢于打断会议,门外之人必然是有紧急情报,结合刚才夜隆的话……

“进来!”

夜泽脸色一沉,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一名锦衣卫立马低着头快步走入暖阁,将一份纸质文件呈给夜泽。

夜泽拿起文件,瞳孔猛地一缩。

“燕凤和少邪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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