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卿第一时间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好奇地说:“门主也会些医术?”
他印象里宋玉乔好像并不会医术,所以——
“她不会是要搜你魂吧?”
翼虺蹙起眉头,蛇瞳警惕地看着伸出手的宋玉乔,虽然极为警惕,但她似乎并不害怕?
梁长卿却是心想,宋玉乔并没有搜自己魂的理由。
她想做的,无非就是要看看自己接下来是不是在撒谎罢了。
无所谓。
梁长卿不等宋玉乔再次发出邀请,便把手腕递了过去。
“嗯——”
宋玉乔食指捏着梁长卿的脉搏,闭上眼睛,问道:“说吧,为何修灵?”
梁长卿略作思索,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装作心思混乱地说道:
“门主,弟子曾问过一些人,他们说修仙的理由不外乎就六种。
追求长生、超脱现实、实力、成长的心境、地位、自由。
但这些东西都可以归类为欲望二字。”
“欲望?”
宋玉乔睁开那双美眸,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这个说话方式和其他孩子不同的少年,她红唇轻启道:“继续。”
“正是因为有欲望,世界的法则才会行进,万物都有它们的欲望,欲望是动力,本质上并不分好与坏。”
“不分好与坏?那善欲和恶欲就是相同的了?”
宋玉乔似乎并不赞成梁长卿的话。
梁长卿又问:“门主觉得,修灵是善欲还是恶欲?”
宋玉乔沉默一会,回答:“......善欲。”
“如果修灵是善欲,为何还会有邪修为祸人间?”
“有邪修,那就自由正派修士去诛灭他们,以匡扶正义。”
“那这不就是人心所在了吗?欲望是欲望,心是心。”
“那话就又兜回来了,本尊还记得你在入宗日说过一番漂亮话,修灵先修心?”
“正是。所以弟子想说的是,修灵的出发点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着那颗与灵同修之心。”
“所以,你为什么修灵?”
宋玉乔有点生气了,蹙起眉头来。
这臭小子怎么一直喜欢说话兜圈子,反问?
这种说话打太极的方式真是太讨厌了,就和自己在八荒剑门议事时候和那帮子掌院长老唇枪舌剑似的。
话说了一大堆,没一个字是有用的。
搞的就是心态。
“......”
梁长卿沉默良久,撇开眼神,说道:“弟子家住乾州,算弟子在内梁家共三子,二女一男,弟子排行老三。父亲有两个夫人,大夫人生了两位姐姐,小夫人生了弟子。
因为在凡人世界之中,女子继承家族的事情大都是......”
梁长卿说着看了看宋玉乔,其实他能猜得出当初宋玉乔若不是有剑门外势力支持她做门主,门主之位绝对轮不到宋玉乔,更轮不到妙琼音或是哪个女子。
“在弟子出生几年以后,母亲便因病去世,在母亲去世前,父亲将家族的继承权放在了弟子身上。
此后弟子一直以继承人的身份在乾州过活至十四,那年,大夫人又诞下一子,是个男孩。”
“......”
说到这里宋玉乔不用听也明白了,感情这小子是梁老爷大夫人生下了孩子,然后因为大夫人的耳边风从而以修灵为原因剥夺了他的继承权吗?
脉搏很平稳,并没有撒谎。
不过没撒谎也是有些让人惊讶了,本来自己还以为他会继续说一些漂亮话来美化修灵的动机,好让自己高看他一眼,没想到这么诚实了?
倒也是,他还是兜那么大一个圈子来淡化他修灵动机的平淡。
他原来只是,无处可去。
或者说——活下去?
“如此。”
宋玉乔直接打断了梁长卿的自述,再将手收了回来,只字未提对方说的故事,而是就对方灵魄的事情开了口。
“本尊也不和你兜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吧。你的灵魄医师怎么说?”
“让我另请高明。”
“就是如此,虽然这些话很残忍,但我不得不说,以免你以后见了棺材流泪致死。”
宋玉乔接下来详细地给梁长卿说了一堆关于灵魄的事情,其中就是将梁长卿的修灵之路宣判了死刑,不过她倒是留了这么一句话。
“本尊不会赶你走,你大可以在八荒剑门继续待着,这点你放心好了。”
“多谢门主。”
梁长卿感激地回答,但他心底可太清楚自己灵魄是怎么回事儿了。
“那今日下午你是不准备练剑了吗?”
宋玉乔想起刚刚自己才吃过午膳,现在马上午膳时间就要过去,作为普通弟子的梁长卿自然要去云宁峰的练武场。
“啊,那弟子告退。”
梁长卿点点头,两步就从宋玉乔身边经过,蹿了出去。
“......”
梁长卿一离开,屋中瞬间陷入漆黑,宋玉乔感觉自己被黑暗吞噬,而自己的注意力再次被那些动物腐臭的气味吸引。
她看着门外传来的亮光,待到梁长卿的脚步声消失,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心脏。
跳得,很快。
非常快。
自己只要在这里就跳得奇快无比。
刚刚自己为何要和梁长卿聊这么多?
不是应该——进去,见那个人吗?
虽然宋玉乔这么询问自己,但她明白为什么。
自己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她真的很害怕。
她甚至想打退堂鼓。
她刚刚和梁长卿聊那么多无非就是浪费时间,在那些无效时间中让自己找到离开的理由,离开的勇气。
可现在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两面不断靠近的墙壁夹在一起似的。
动弹不得、脱离不开。
“......”
宋玉乔叹息一声,直接亮起光来,她看着屋中的装潢,伸手将那些偷吃药膳动物的尸体化作齑粉,水灵气在屋中净化了空气和部分灰尘,她那手指再一勾,敞开的门被掩上。
她鼓起勇气,硬着头皮来到床榻面前。
伸出手,她摸了摸枕头下方,在被褥的下面一按。
“哗啦——”
床榻竟缓缓往旁移开,一个通向地下的楼梯显现出来。
宋玉乔盯着那楼梯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走了下去。
下去以后这里是一个山洞,而山洞内全都是坚冰包裹,在山洞最内有一张冰床,而在冰床上躺着一个人。
“师......”
宋玉乔停下脚步,盯着病床上那安静的男子,始终无法再迈出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