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理?”站在路灯下的叶雪眨着疑惑又惊讶的眼睛看着眼前似乎不认识的人,张凡吃力的抬起几乎要垂进地面的头,看着突然出现的伞檐上泪水似的雨滴,和透明雨伞下映着路灯的昏黄的长发。回过神的张凡试着站起身离开黑暗的墙角去到那仅有的昏暗灯光里,去到叶雪的伞下,但昏昏沉沉的脑袋又把他拽了下来。叶雪试着拽起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还喝得烂醉的男人,显然已经上了一天班的疲惫不堪的她做不到。
叶雪打电话叫来了哥哥叶风,赋闲在家的叶风穿着漏洞的白背心和肥大的短裤,踩着已经印出脚掌形状的黄渍的人字拖,顶着已经疏水的油头,一路小跑到叶雪面前。
“张经理,张经理...”叶风一边架起张凡的胳膊一边试着唤醒伶仃大醉的张凡。
回到他们租住的小公寓里,叶风一把将张凡扔在了被烟头烫的满是窟窿的沙发上,自己瘫倒在一边。
一直到后半夜,久久未眠的叶雪拿起手机叫起了叶风让他去看看张凡。叶风轻轻打开房门看到冒出几缕白发张凡站在窗前,试着点燃手里还湿着的烟。他拿起椅子上还算干净的一身衣服和一条浴巾,还有柜子里还算好一点的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半包细支黄鹤楼。缓步走到张凡身边小心翼翼的递上一支。
“张经理,身上还没干吧,洗洗换一身衣服吧,虽然比不上您穿的,但好歹是干的,您别嫌弃。”叶风尽量放轻声音。
“谢谢...”张凡将空洞的眼神移到了叶风身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您不是刚升经理吗,又遇到什么事了吗,跟我说说吧,虽然我不能帮得上什么,但说出来总比憋着好受吧。”实在不放心的叶雪也走到了旁边。
张凡空洞的眼神依旧盯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是啊,升职了,有钱了,那有什么用,又救不了爸妈...”
两人看着张凡没有反射窗外一点灯光的黑的吓人的眸子,小心翼翼的问到“令尊,令堂?”
“车祸”
“对不起对不起...节哀...”
叶雪尴尬到想要立刻找地缝钻下去,随即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钻进厨房打算给张凡煮一碗姜糖水。叶风也只好默默的点起一根烟站在张凡身旁,可不多一会看着手里燃了半根的烟就后悔的熄灭了,接着从裤兜里掏出压扁的红塔山点燃。看着手里的烟,仿佛想到了自己的交友不慎,自己的一事无成,自己的家事。只能站在旁边和张凡分享着这雨夜的绝望和压抑。
一夜的宁静过后,叶雪的起床铃声惊醒了两个依然出神地望着窗外的人。回过神的张凡扔下一句“谢谢”便开门下楼。看着已是满头白发的张凡“突发恶疾”两人顿时手足无措。隐约的头疼让张凡时不时地犯恶心,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和自己的车在哪,昏沉的脑中却只有叶雪路灯下的长发和那顶透明雨伞。收拾好准备上班的叶雪也不放心的跟了下去只留下还在看着窗外的叶风独自享受着独属于自己的压抑。
两人找到车后,张凡直到上车才回过神“是不是该送一下叶雪,毕竟她昨晚帮了我。”看着还站着车外的叶雪,张凡邀请她上车。叶雪也是不放心,就坐在了副驾。一路上叶雪想要安慰些什么,没有父母的滋味她也是知道的,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两人一路静静的来到了公司,张凡去楼上总经理办公室时,叶雪试着和他告别,张凡依旧眼睛空洞的盯着前方。公司的其他人都是一脸诧异的看着换了“新发型”一脸疲惫的张凡。直到张凡看到人事部经理递上来的报告,两个名字仿佛钉子把他的眸子重新聚到了一起——叶雪、叶风。
叶雪、叶风两人小学时期父母便意外身亡,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积劳成疾,在二人刚上大学就病逝了。工作后的两人兢兢业业,但人事部经理收了一直嫉妒叶风的两人的大学同学的好处,便处处排挤,开除了实习成绩优秀的叶风,把叶雪调到了最累的销售部,让她做着最累工资最低的工作。
张凡想起了昨晚的种种,想到了两人的帮助,叶雪的轻声细语,叶风的陪伴。通过各方渠道调出了两人的简历,复杂的情绪充斥了心间。当即决定“把叶雪调到身边让她来做助手,复聘叶风,并且极力保他坐上经理的位子,至于那个人事部经理,董事长应该能给我面子,打点打点,最好让他混不下去。”这样想着,把通知发给秘书便一头倒在了办公桌上,顶着他自己还没察觉到的已经几乎全白的头发睡了过去。
转眼已是一年的平平淡淡,叶雪的助理做的很称职,不知道是否有主观原因,张凡感觉有她在身边轻松了不少,叶风也在张凡的帮助下成功坐上了人事部经理的位子,而原来的人事部经理已经辞职,体会到了赋闲在家的无力感。公司前景一片大好,张凡的满头白发却是消不下去了。每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总是在想那天晚上,自己的无助和绝望,但今天,这三个失去父母的人也都活的很好。
这天,依旧盛夏,却没有了那冰冷的大雨,没有了绝望和压抑,有的只是深邃湛蓝的天空和那轮生机盎然的太阳。提前下班的三人不约而同的走出办公大楼。
“今天天好好啊,太阳好大,一点云都没有。”叶雪抬头看着湛蓝的天,和天上的父母。
“是啊,是个好天啊!”叶风也抬头看着深邃的天空。
“晴天了啊!”张凡抬起头,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