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乔也没有去换洗衣物,自行地简单满足了一下口腹之欲。
其实她这种修士很早以前就无需用食物来满足肉体所需要的营养,只不过这些都是她的习惯而已。
“修士本就超凡脱世,若是再摒弃那些人应行之事,终有一日便不再像人。
不论何种境界、何种心境,修士作为人的一种身份、向往,不该脱离人性本身。”
宋玉乔清晰地记得,这句话是长武六年,梁安何在“变了”之后说过的话。
此后,宋玉乔和自己师妹妙琼音不论遭受过梁安何什么对待总没有饿过肚子。
当然,长武六年以后,她从未受到过梁安何刻薄的对待——
剑门的事务让宋玉乔心力交瘁,她吃好饭以后盯着空空如也的饭碗,总觉得心中烦闷不已。
待自己处理的事务还有很多,可现在宋玉乔并不能潜下心来处理它们。
她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
“师尊就是用来依靠的——”
重复了一遍,宋玉乔起初觉得这句话有些可笑。
但,她却在思索了一些事情以后发觉,自己好像一直都在依靠着梁安何。
自己的衣食住行,自己现在治理剑门的方针,自己的剑法、法术技艺,全部都是梁安何给的。
而那水逆之苦给予的折磨更是梁安何给缓解的。
自己在长武十六年诛杀了对方以后,自己就被水逆之苦折磨了十五年,直到前几天自己打开了包裹云河大镜的锦布,找到了那个奇妙的丹方,这水逆之苦才消散。
一直以来,都是对方——
宋玉乔不想面对,就像是那件事情一样。
发觉了这些真相的宋玉乔更加不想面对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宋玉乔回到自己的卧房中换好了一身白色修士服,回到了书房,却发现书房剩下的碗筷被人收拾走了。
“不是告诉过她,自己不在时不可以进来吗?”
宋玉乔说的便是那个小侍女。
最后宋玉乔也没能潜心处理事务,因为她的心一直在躁动不安。
她离开书房径直御剑朝着五色峰飞去。
她要去见一个人。
距离五色峰越近,宋玉乔的心就跳得越快。
此时是白天,五色峰有求医的弟子,见到宋玉乔来纷纷行礼。
起初宋玉乔在就任门主时总会对那些行礼问好点头、微笑,但在一段时间后她受不了频频点头和笑僵了的脸。
之后她总算是理解梁安何为何总是在剑门里板着一张脸了。
或许这个不是因为梁安何冷淡的性子,而是每个门主、领导者都会这样看似冷漠。
进到医馆内,宋玉乔径直向着医馆最内的一间房走去。
那间卧室里有着她这十五年来一直不敢去见的人。
曾经那里是医师阿悄的卧室,但是自从长武十六年阿悄离开以后,那间卧室就一直被自己锁住。
甚至那里都没有被设下禁制。
自己的命令在八荒剑门无人敢不从,更别提这五色峰的医馆。
而虽然那里没设下禁制,但无形中却像是有着一堵墙堵在自己心中,可直到自己在那天打开了云河大镜,那堵墙就像是有着某种绝对吸引自己的引力,不断地告诉自己。
只要临门一脚,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自己,要去见梁安何了——
害怕吗?
好怕——
虽然他睁不开眼睛,没办法和自己说话。
虽然他死了。
但,自己为何还这么怕呢?
自己在害怕什么呢?
他明明已经不会再对自己行恶——
没有吧,很久以前,他都没有对自己行恶了。
要不要进去?
走到一半,宋玉乔突然停在了走廊里。
旁边经过的药童端着药膳,看着宋玉乔便问好,可她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呆呆地望着走廊的尽头。
门——
怎么开了?
“为何会开门?”
宋玉乔吞了口口水,她想不通。
她叫住药童,指着那扇门,询问道:“为何那扇门是开的?”
“小、小得不知。”
药童摇摇头,有点害怕。
宋玉乔转过头来盯着走廊的尽头,然后鼓起勇气迈开步子。
一步。
两步。
她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踩踏在自己的心头上,让自己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几近崩溃。
谁开的门?
谁?
阿悄?
还是谁?
越近,宋玉乔越能感觉某种东西在撕扯着自己的神经,她能感觉自己的右眼皮狂跳。
一股腐臭的味道从屋中传来,她能感知到屋中有一人,那个人的心跳很是平静。
嗯?
突然快了一拍?
为何会有腐臭味?
明明关了十五年的房间,为何——
宋玉乔终于走到了房门前。
这短短几步好似过了十五年。
她十五年前锁好了这扇门以后从未想过,自己再回来时需要十五年之久。
但——
十五年对自己来说,好短——
却又不短。
自己是修士,未来的日子会很长。
但,自己也不过那点岁数,十五年对自己来说,不短了。
宋玉乔的瞳孔微颤,她先是垂着眼帘,盯着地面,感受着那尸体腐臭的味道,缓缓从地上向上移动着自己的眼球。
是明决的光。
一双脚。
修士服。
纤瘦的身材。
这身材好像......
脸——
“哈——”
宋玉乔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那狂跳的心脏缓缓平静下来。
可这如释重负的叹息之中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梁长卿,你在这里做什么?”
宋玉乔一时间都忘记了愤怒,那不解占据了她的心头。
那叫梁长卿的俊秀少年挠了挠头,样子颇为尴尬,随即行礼,饱含歉意道:
“回门主,我闻见这里有尸体的臭味儿,所以下意识就——进来了——冒犯了。”
梁长卿说着话,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桌子,上面满是动物的尸骨,上头是被啃食的药膳。
“......噌——”
下一秒,宋玉乔的剑突然抵着梁长卿的鼻尖。
而梁长卿却十分平静,眸子转到宋玉乔的脸上,淡然地问道:“门主,这是作何?”
“......”
好像,太像了。
他这眼神转过,凌厉如剑锋的样子真像——
他......
可下一秒,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