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就我这点实力在精灵公主的面前,也不过是小道罢了,不过能得到大名鼎鼎精灵公主的称赞,我这个小人物还是有些高兴的……”

康德单手手持着弯刀,精神紧绷的观察着四周,即使此刻体内的血液流动的速度已经超过了正常状态,但康德的脸上却始终保持着那无赖且挑逗的笑意。

“不,实力就是实力,你是第一个有能力在禁军围堵下逃出圣城内城的人。”

菲莉茜雅的声音不平不淡,雪白娇嫩的肌肤在荧光的照耀下仿佛附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白色羽织的长裙衬托出她高雅的气质,长长的裙摆拖行在夜间的草地上却不染一丝一毫的尘埃。

她以高贵的公主之姿降临此间,夜间的星辰都似乎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更加明亮,望这眼前这位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美人,康德下意识的握紧了刀柄,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警惕。

“不过实力是实力,错误是错误,你既已经犯下了错误,就应该迷途知返,现在将圣果交还于我,然后同我一起返回圣城接受相应的惩罚,这才是你真正正确的选择。”

精灵虽然武德充沛,但毕竟是大自然的宠儿,他们的性格之中便不喜杀戮,所以说即使被精灵抓住,只要不是反抗的太厉害,亦或者说造成无法挽回的影响,后续的处理结果大概率也只是废掉力量,然后终身囚禁在这座异国他乡的城市监狱之中。

放弃抵抗能获得一线生机,但显然,这不是康德会选择的道路。

身为盗圣而训练出敏锐的感知,仅仅是与精灵公主短暂的几个交谈之间,康德便已经感知到了周围那隐藏的很好,但依然被他发现的秘密麻麻的气息。

“透个底呗,精灵公主,我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剩下的力气也只够打一场,这就是我的基本情况,你既然能够追到这里,那么,此时在这周围应该不止你一人吧?”

康德依然一副嬉皮笑脸的追问道,此刻,隐藏在他眼底的却是一片灰暗与无奈。

盗圣的名号听起来如雷贯耳,实际上也不过是说起来好听一些罢了,作为塞拉利斯大陆上有名的义盗,即使事迹再过光鲜亮丽或粉饰,他的真实身份也只不过是一位隐藏在黑暗之中,无法真实露面的高级点的小偷罢了……

说句难听点的话,常年隐藏在阴暗下,水道中的耗子,就算是再大再强,也不过只是一只被人看不起,上不得台面的耗子。

菲莉茜雅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入侵者,纤细的手指划过夜晚的空气,无数柔和的荧光聚集在她的手掌心中凝聚成一柄气息神秘的长弓,不知是用何材料铸成的弓身之上缠绕着永不枯萎的树藤与鲜花。

那柄仿佛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童话之弓与周围方圆数十里的花草树木产生了共鸣,翠绿色的生命之力汇聚到菲莉茜雅的身体之中,将眼前之人的气息拔高到了更高的层次。

“在我锁定了你的位置之后,圣城的禁军已经包围了这里,盗圣,你已经退无可退,在精灵的圣城,纵使你有天大的能耐也必须遵守精灵的规矩。”

柔和悦耳的声音中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严肃,纯粹的翡翠色眼眸注视着对方,在此等高雅贞美的种族面前,所有人心中隐藏的阴暗与邪恶都将无所遁形。

“被包围了吗?那还真可惜啊……”

康德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他毫不怀疑对方所说之言的真实性,就以精灵那高雅骄傲的性格是绝不屑于和人类撒谎的,真诚和纯洁是他们的美德,亦是性格,精灵不会撒谎,但出自精灵之口的真言却往往令人绝望。

好嘛,这是给自己留一丝幻想的机会都没有,感受着自己身体各处根本还未来得及恢复的旧伤,康德的内心已经凉了一大半,即使现在还未到生死道消的时候,青年的眼前似乎就已经朦朦胧胧的出现走马灯的情况……

隐约间,耳边还回荡着酒馆里那熟悉的嘈杂声,在人类帝国的酒馆之中,交谈的话语往往是最不缺少的元素,由于门槛低且顾客众多的缘故,酒馆里往往汇聚着各式各样三教九流之人,而当这群身份不明,目的不明,来路不明的流动人群汇聚到一块也就形成了一张天然的消息网。

在酒馆中,你只需要点一杯最廉价的麦芽酒,找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然后竖起耳朵听,你就能够听到各式各样来自天南海北的各种消息,这些消息中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有些也或许只是某个喝醉了的人酒后的胡言或吹牛,当然,这些需要你自己判断,然而,你若是一位合格的酒馆倾听者的话,那么在这里,你永远可以得到自己意想不到的消息。

披着黑色袍子的康德总是坐在那个偏僻的角落,他点着酒馆里最廉价的麦芽酒,隐藏在兜帽下的脸总是看不清神情,由于职业的缘故,他的听觉总是很敏锐的,周围所有人的交谈声都一字不差的落入他的耳中。

“哎,你知道吗?精灵圣城那里好像有大动作……”

“什么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

“哎呀,你这都没听过?看来老弟你的信息渠道也不怎么行嘛,这事我知道,好像因为精灵圣树的缘故吧……”

“嘿,你还别说,还真给你猜对了,精灵族的圣树出了问题。”

“有啥问题,不就是棵树吗?树砍了除了当柴火烧以外,真想不到有什么其他作用。”

“滚滚滚,你这个老粗逼啥都不懂,就不要再瞎凑合!精灵族的圣树和你在郊外砍了当柴火的树,能相提并论吗?”

“那你说说看那圣树有什么作用?”

“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让我来悄悄告诉你,那颗被精灵族视为圣物的圣树上,每一千年会结一次圣果,圣果的真正用途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的是圣树上成熟的圣果会在十年里消失,如果这段时间果实还未被摘下,便被会认定为死果……”

“传说这死果能活死人医百骨,治愈这世间一切身体上的疾病与缺陷!”

“不就是瓜果蔬菜吗?看你说的这神出其神的……”

“嘿,你这大老粗,算了算了,竖子不足与谋!”

在一片又一片的嘈杂讨论声中,这一段不起眼的对话很快便被掩盖了过去,角落中身穿着黑袍的人,端起了桌上的麦芽酒,喝干了最后一丝酒液,望着酒杯中已经空底的酒液,黑袍人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站起了身,穿过了拥挤的酒馆,来到了略微有些寒冷的外面。

刚才的对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然而,恐怕这段对话中蕴含的信息在整个酒馆之中也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但就他知道那段对话中的信息是真实的,康德作为大名鼎鼎的盗圣,其自身本就拥有着获取消息的独立渠道,精灵圣果的消息,他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得到了,而且在得到消息之初,他就已经一直在准备,今天晚上是准备的最后一个夜晚。

本身他是计划着今天夜里就准备离开的,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人就算要走,也得是把身边的事全部安排妥当完才行。

他在酒馆的门口要等一个人,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寒冷的,大部分走在夜路上的人,不是佝偻着身躯,插着口袋,就是双手露在外面不断的搓手,可康德却并没有这么做,并非他不屑于这么做,而是根本做不到……

轻轻歪头看了看自己那空荡荡的右手臂衣袖,康德平静的黑色眼眸中终于荡起了一丝涟漪,作为一位穿越者,却是以残疾人的身份苟活在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算不算是给穿越者大军丢脸?

如果能不丢脸且万众瞩目,哪个人不想这样?只可惜,事实的残酷往往令人难以直视,穿越前,他是个残疾人,穿越后,他仍然也只能以一为无法被医治的天缺者存活在这个世界。

即使依靠自己的努力和毅力获得了一些名声和力量,但这些在身体的健康和残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残疾人往那一站,仅仅是看着便比普通人低人一等,虽然这些话听起来有些偏颇,但却是最真实的现实道理。

人心就是如此,不是每个人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世界上大部分还都是没有修养的人,看不起残疾人,却是最正常不过了。

“鄙视和偏见,虽然令人厌恶,但却又是这世界上最真实的一环。”

这句话是自己那个早不知道死多少年的便宜师父生前说的,虽然听着很残酷,康德不得不承认,这与自己所见的事实相符。

黑夜中,伴随着清越的脚步声,一道靓丽的身影逐渐在眼前变得清晰,康德原本原地徘徊的脚步在这一刻停稳。

“师父,师父!”

手抵住那差点撞到自己身上的娇软身躯,康德对于眼前这个叫自己师父的少女,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奈。

“说多少遍了,做事不要毛毛糙糙的,女孩子家的总是这样,以后怎么会有男孩子喜欢?”

一开口便是老父亲的经典发言,但少女似乎也听惯了康德的唠叨,抬头秀丽脱俗的脸上只露出一副真挚的微笑。

“师父,师父,你要准备的东西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边说着边急着将怀中一大包准备好的物品递到了康德的面前,看到女孩那张熟悉的脸,再一想到不久后自己要做的事,原本到了口中一大堆唠叨的话最后也只变成了一声叹息。

他伸出仅有的手臂像以往那般摸了摸女孩毛茸茸的脑袋,金色的短发格外的柔顺,青年平凡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

“知道了,干的不错,莉蒂亚。”

被夸了的莉蒂亚明显情绪高涨,天蓝色的眸子中充满了光亮。

“师父,师父,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少女欢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以往不同的是,康德并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保持了沉默。

冰冷的夜风从二人的间隙吹过,康德身上的黑色袍子抖了抖,他的声音才随之响起。

“抱歉,莉蒂亚,这次行动没有你的名额。”

不咸不淡的声音,仿佛失去了刚刚的温情。

少女眼中的高光,在那一刻暗暗消失,脸上的笑容也将在了前一秒,只是不愿意相信事实的她依旧保持着那勉强的笑意。

“师傅,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啊?”

女孩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慌张,天蓝色的眸子里也失去了刚刚的喜悦,被紧张代替,她仿佛感知到要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一般,伸出手想要抓住康德的黑色袍子,康德的迅速一躲,闪躲过了这一抓。

“莉蒂亚,这次行动的目的地是精灵圣城的翡翠城,行动危险指数很大。你年纪还小,不适合参加。”

“可是师父,我是你的搭档啊,之前每次行动都是我们两个人,我……”

只是这一次,还未等少女说完,便被康德狠心的打断了。

“还没收养你之前,我也一直是独自行动的,这次没有你也一样。”

冰冷的声音让少女心中一痛,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声音有些梗塞。

“可是,是我想和师父一起……”

“不行!”

冰冷的拒绝让少女变得有些慌乱和无措,晶莹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通红的眼睛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生爱怜,可康德还是不得不狠下心,他从黑色的袍子中掏出了一封印有色火漆的信封,将信封递给了少女。

莉蒂亚看着信封上火漆的标志,天蓝色的眼睛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中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抖。

“天启学院……师父,你……”

“拿好信封别弄丢了,等我离开之后,你便立即动身前往天启学院,信封里夹着一张支票里面包含着我这些年的一些积蓄,应该够你的花销和学费了……”

明明在等小徒弟来到之前,脑海中想了许多安慰的话语,可到了分别的时刻望着她,那些话语却哽在了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来,最终说出口的也只是些不咸不淡的干涩言语。

“不!我不要去什么天启学院,我要跟着师父,师父教我的东西,我还没有学完呢,我要离开师父!”

这次少女算是真的哭出来了,那呜咽的声音混杂着划过脸庞的泪水,女孩悲伤的哭腔听起来让人心碎。

“听话,跟着我没什么前途的,混了一辈子,混到三十几岁,也不过是个走在大街上就会被人看不起的残疾人,所谓的盗圣之名也只不过是那些大小贵族之间茶余饭后谈笑的谈资罢了,只是虚名而已,能换来一张天启学院的邀请信,倒也不枉费我这么多的付出了。”

康德总是把所有事情看的很淡,又或许说他早已见惯了这世间的冷暖,这一次行动可谓是九死一生,莉蒂亚还年轻也有天赋,自己已经将自己一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她,如果再去天启学院度度一层金的话,她的未来要比自己这个小偷师父好上不少,至少能在世人的目光下光明磊落,挺直腰杆的活下去。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这个小徒弟,他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几个早已金盆洗手的好友早就打过好招呼,自己所渴求的不过是一具健康的身体,以前是天缺者的缺陷没有办法医治,眼下有了方法,无论行不行得通自己总得试试。

想到这儿,康德原本冰冷的心又温暖了几分,他轻轻的蹲下身,既仅有的一条手臂用手指轻轻的拭去了少女眼颊的泪水。

“抱歉,不能看着你长大了,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我能教的你都已经学会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教给你的了,你未来的道路,我已经为你准备好,剩下的时间就交给我自己吧,让我这个残缺的人用尽自己最后一丝余热去尽可能的追求一下自己所渴求的东西……”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盗圣,无论此行成功与否……”

那一晚,康德就像是一位疲惫的老父亲般,嘱咐完了自己的一切,默默的踏上了一条只属于自己的葬送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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