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是不服气一般，星降在短暂愣神后忍不住开口。

“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我只是在描述事实而已。”

说着，杨安微微转过头，将视线与星降错开，漫无目的地落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杨安并未对自己的这一句话作进一步的解释，而见到她这样的表现，星降也不自觉沉默了下去——她知道就算自己继续追问杨安，也未必能从这名少女口中得到答案。

更何况，就算杨安什么都不说，星降也能大概感受到杨安如此表现的缘由。

还在咖啡屋的时候，杨安曾经向星降透露过，她自己曾遭遇过一场“变故”。

也因为那一件事，她和筱筱与曾经的生活诀别，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夕歌收留。

即便知道杨安在回避着自己的视线，星降也没有将目光从面前这名少女的身上移开——她就这样沉默着久久看向杨安，直到被对方所察觉。

“你有什么想说的么。”终于，杨安再度看向星降，忍不住开口。

“我想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星降捉着摆在收银台上的菠萝汽水，鬼使神差一般对杨安说。

听见星降的话，杨安不禁微微簇起眉，随后又舒展开来。

“那你能够做到什么呢?”

杨安的反问中并不含有任何恶意，更像是微弱的试探。

“我能告诉你下一期彩票的中奖号码。”也许是想到杨安先前用玩笑语气说出的话，以及对“是不是很缺钱”做出的落寞回应，星降几乎不假思索地开口，“感觉杨安像是……真的很需要一笔钱的样子。”

“你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听见这句话，星降轻轻点点头，用确定的目光回应杨安。

少女稍稍沉默了一小会，接着面露出难以被察觉的释然笑容，她将店员帽子摘下，轻轻压在手中，最后却对星降摇了摇头。

“其实光靠我自己，也已经能够养活妹妹了。”

说着，杨安重新将帽子戴回头上，稍稍压低帽檐。

“真正需要钱的人，其实只有我的父亲而已，但现在他在哪里，我也不明白。”

“父亲……?”星降不禁仰起脑袋。

“准确来说，是我继妹的父亲，虽然我也把这个男人当做父亲来看待。”

杨安先前就有提到过她与筱筱曾经生活在重组家庭中，因此听到这个信息，星降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

“可杨安说不知道他在哪里，指的是……”

“就是原本的意思——他丢下我和妹妹，人间蒸发了，就留下了一张纸条和银行卡。”

说出这句话的杨安十分平静。

“怎么能这样。”

星降情不自禁地说。

“听起来很过分是吗?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我知道父亲是害怕拖累我们。”

杨安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目视星降。

“他欠下了废城帮派的债务，为了保护我和筱筱不被牵连，他离开得没有一点讯息。”

“为了尽快救治我的母亲，他居然仿佛失去理智一般挪用了公款……我想你明白的，在城市里做这种事，被关进牢狱也只是时间问题。为了填补这个窟窿，他拆东墙补西墙，居然去借了那样危险的钱……也许他只是觉得相比于城市中的执法人员，废城的那些人能留给他更多的侥幸。”

见到星降沉默的样子，杨安嘴角流露出略带惆怅的弧度。

“要说我现在对他抱着什么样的情感……我只觉得他是个十足的蠢货。”

“他认识我的母亲不过两三年，结果却选择就这样草草地毁掉自己的一生——他明明大可以不管我的母亲，反正到头来结果也不会有多少区别。”

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杨安已经没有再继续看着星降，双眼也隐藏在帽檐之下，无法被看清。

“居然这样……”

星降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就这样略带不安地看着已经将脑袋转过去的杨安。

像是花了一些时间梳理自己的情绪，杨安过了一会才重新向星降开口。

“至于我自己和妹妹，现在生活倒也平稳，凭借他留下来的钱和我自己打工，能够勉强维持在城市里的生活……就算最坏的情况，也是去废城而已。”

废弃城区容纳着许多难以跻身城市的东西，相比于治安良好的市内，废弃城区实在可以用“混沌不堪”来形容。

也正因如此，对于很多从小就在城市中生活的人来说，“废城”几乎和“灰色”、“危险”划上了等号。

离开治安良好的城市，是一件足以激发城市居民恐惧的事情。

想象着杨安现在所面对的困境，星降的心中不禁生出些许焦急——她迫切地想要思考自己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逆转这名少女现在的处境。

即使真的按照杨安的玩笑一般“说出彩票中奖号码”，也没办法改变杨安与筱筱往后只能相依为命的事实。

而这样的思绪持续了一小会，却又生生地中断了。

星降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所面对的并非真实的杨安——眼前的她不过是来自于“过去”的影子而已。

现实中的杨安早就已经渡过了这段困境。

就算她在这里做什么，也不会改变杨安的人生轨迹。

星降不禁稍稍有些泄气，但她又很快想起了一个关键的信息。

她记得杨安曾经提到过她成为非法星能者的契机……但那又是什么呢?

现在的杨安很显然并没有成为一名星能者。

如果注册成为正式星能者，就算杨安的能级不高，凭借这个身份，她绝对没有在城市中生存下去的压力——任何正式星能者都有权向守护者部门申请得到一个容身之处。

星降觉得这时的杨安不会拒绝“正式星能者”所带来的价值。

稍稍思索一小会后，星降还是忍不住说:“那杨安你知道……自己其实是一名星能者么?”

杨安愣了一下，接着用手指向自己，语气中充满疑惑:“我?”

“反正我们当时认识的时候，杨安你就已经是一名很厉害的星能者了，但那之后的你没有选择正式注册……杨安，你现在讨厌守护者么。”

星降将这个曾经对杨安说过的问题重新提了出来。

她想看看“过去”的杨安是否会给出不一样的回答。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未来的我成为非法星能者了么。”

杨安语气中的不解并没有淡去，同时出现的还有凝重的情绪。

而星降也没有选择欺骗这名少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她目视着将质询目光投过来的杨安，小声说:“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我的妹妹呢，未来的她还好么?”

“筱筱一直呆在你的身边，而且她也成为一名星能者了——也是非法的。”

说着，星降眨了眨眼睛，稍稍犹豫一小会后，略显突然地开口:“说起来……我能见一下现在的筱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