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十一孤身一人在世，丢掉修为，就不剩什么了。
竹十一旋即说道：“你若看上了什么，尽管拿去。”
“当真？”
“保真，就算是性命。”
师镜楼眼眸明亮，他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家伙。
即便沦为凡人，他的志气依然挺立，世间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东西了。
记得初次跟他见面，他请求自己为他的朋友疗伤，最后的诊金，要了他手里最为珍视的兵器。
后来随着一次次的碰面打交道，逐渐熟悉了。
忘记为了什么，兵器又还给了他。
曾提出让他拜自己为师，他没拒绝，更没答应，就那么吊着，属实是个坏小子，戒心很重。
而此时此刻，师镜楼清楚感觉到，他的戒备不复存在，轻轻一碰就碎了。
“我要你的命没用，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好。”
“可以，只要我能办到。”竹十一答应道。
“真乖，好好休息吧，你总有机会还清这笔债。”
深山的竹园，因师镜楼在外的恶名，都叫她魔女，来看病的人几乎没有。
纵使无数强者认可她的医术，也不敢寻她，实在付不起医药费。
难得的安详。
终日无人打搅，乐得清静。
竹十一养了两天的伤，已经能下床走路了，重获新生后再欣赏竹园，阴霾不见了，改换仿若隐世的清幽。
也只林间飘着一层浅淡雾气，别有一番滋味了。
“小十一，吃药了。”
竹十一在外头站着，屋后响起师镜楼的喊声，不由得咽喉一紧。
未吃药，苦先来。
她的药不要太苦，苦的直叫人脸面狰狞，恨不得昏死过去，狗见了都摇头。
竹十一还是过去了。
师镜楼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纱裙，肌肤隐约可见，白皙胜若羊脂美玉。
尤其外露的大半截玉腿，笔直修长、圆润紧致，长的有些过分，不比她胸前那对巍峨的勾人魅力差多少。
竹十一汤药在手，满满的一碗漆黑药汁，皱紧眉头一饮而尽。
师镜楼的眼里有光，说道：“真棒，真是个乖孩子，想要什么奖励？”
“这里面都放了什么。”竹十一喝完，脸都青了。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竹十一觉得也是。
喝完了药，就该找个地方休息了。
因为每次吃药，过不久就浑身难受，药力一次比一次来的猛烈。
竹十一这边刚走两步，身后的师镜楼发话了。
“马上天黑了，你去柴房点火起炉，把池子里的水烧热，进去泡半个时辰。”
“嗯。”
柴房的地砖下埋了炉子，炉子连同一方水池，通过烧炉子往池子送热水。
这一池药浴，师镜楼早已准备好。
天色渐晚。
头顶染上浓重墨色。
竹十一脱了衣服，赤身走进热水，灼热席卷全身，完全盖过体内的药力灼烧。
竹十一呼出一口气息，在水里坐实，等待皮肤适应滚烫带来的疼痛。
四下里寂静无声。
只闻鸟鸣，不见鸟影。
竹十一闭目凝神，聆听此间的万般动静，可惜除了鸟叫，听不到别的。
是啊，凡人本该如此，能活着就很幸运了，还能奢求什么。
那，等伤完全好了，又该何去何从。
找一个清静地方聊度此生？
这似乎不是竹十一想要的。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在你昏睡的这几天，我去了一趟万古宗。”
竹十一应声回头，出现的赫然是师镜楼，她身上围着一条浴巾，直接走了进来，挨着坐到一起。
二人相距不过一个身位。
竹十一真觉得，自己的感官弱了太多，她不出声，根本发现不了她。
竹十一意外她的到来，一点都不见外，分明是一池药浴，岂不成了混浴。
算了，寄人篱下，又欠了那么多人情，没办法，她想干嘛就干嘛吧。
“去万古宗做什么。”竹十一低着头，也不看她。
师镜楼扯下浴巾，随意的往肩膀上撩着水花，回答道：“当然是公布凶手了。”
竹十一听着水声，说道：“你亲自出面？”
“找了人代为传话。”
“那应该也没什么。”
“不对哦，我说你还活着，不日后再临万古宗，届时若那凶手仍安然无恙，便代万古宗清理门户。”
一人反抗杀一人，一宗反抗杀一宗。
消息一传出去，万古宗颜面尽失，全天下都等着看笑话。
凶手再也无处躲藏，沦为修士界的笑柄，俨然成了过街老鼠，名声比粘狗屎还臭。
竹十一不禁抬头，怔怔的望着师镜楼的脸。
好似她不该做到这种程度，太多了，以两人此前的关系而言。
“为什么。”竹十一怔然问道。
师镜楼明白他的意思，莞尔道：“当然是看不惯你被欺负了，这下真相大白，修士界皆知万古宗负你，这口气算出了一半，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自己？
竹十一的心沉了下去。
理解她的好意，将万古宗逼上崖边，能不能推下去就看自己了。
且所以人都在看着，倘办不到，竹十一这三个字，也将沦为笑话。
“怎么，没有信心？”师镜楼凑近了些。
竹十一的胸中顿感沉闷，右手从水中伸了出来，自顾道：“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哪怕把我的命都给你，或许只能怪我自己不争气了。”
“修为不是问题。”
竹十一忽然抬头，目中的费解渐渐浓郁。
什么叫，修为不是问题？
是的，能不能将万古宗彻底推下悬崖，就此遗臭万年，差的仅仅是有无修为。
而竹十一缺少的，正是遥不可及的修为。
这时，师镜楼水下的右手，放在了竹十一的腿上，轻声道：“你以为，你以后都不能修炼了？”
“难道不是？”竹十一反问。
“今晚来我房里，你就知道是不是了。”师镜楼嗪着笑意。
竹十一答不上来了。
她话里的意思好像很简单，她有办法让自己获得重新修炼的机会。
可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丹田气海都毁了，如何重新修炼。
难不成，她竹园仙师有通天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