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白日的喧嚣在静谧中沉沦,平日里的欢声笑语早已随暮光散去,属于这怡静夜晚的,只有那些缭绕在红灯下的旖旎呜咽。
午夜下的王城夜景,似乎连远处的灯红酒绿也流淌着月光。
罗兰拎着一瓶红酒,百无聊赖的坐在长长的古堡长阶上,仰头看着满天璀璨星光,听着身后会场内不时传来的音乐与欢笑声,卷长的黑发在夜风中舞动,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少倾。
“公爵大人。”
一个戴着白色假发,打着黑色领结,身材又高又瘦的管家样中年人从王宫内走出,对着罗兰鞠躬致敬:“您的请求国王陛下已经同意,正式的任命和批文,将在稍后送到您的宅邸。”
“恭喜您,布雷恩领从今天开始,就从王室直属领地变为塞涅家族的财产了。”
“嗯。”
罗兰点了点头,脸上波澜不惊,可心中悬着的那颗石头却是终于放了下去。
看来国王陛下老是老了,脑子还是转的很快的嘛,只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枉他费心演这么一出戏。
杀青,今晚要抱着家里的漂亮姐姐睡觉!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少女冰冰凉凉的话语:
“你刚才为什么认输?”
罗兰回过头,就看见原本该留在会场里的赛琳娜,不知为何追了出来,金色的瞳眸摄人心魂,在银纱般的月光下,修长的身影好似月夜下起舞的妖精,岸然倒映于罗兰的瞳眸中,美的令人目眩。
可那原本绝美的俏脸,此时却好像吃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好看的眉头紧蹙在了一起。
赛琳娜现在是真的有些烦躁。
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的真实面貌,也是她第一次失手。
更何况她的第一次,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给拿走了...
所以赛琳娜现在急切的想知道罗兰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先是堵自己不说,又莫名其妙拿下了她的初夜,刚刚又是连剑都没拔就跑了....他究竟是想干什么?
毕竟她不喜欢没头没尾的事情,这会让她很烦。
可罗兰只是笑笑,问道:“怎么没去跳舞?”
“哼。”
赛琳娜走下台阶,坐到罗兰身边,有些不开心的撇撇嘴:“还不是某个混蛋在床上顶的我肚子疼,跳不了舞,我就找借口跑掉了呗。”
罗兰:“.....”
我靠,明明是你在上面榨我的啊!
你自己被催眠了有多疯你自己不知道吗!怎么还怪我身上了!
说瞎话也得按基本法啊!
赛琳娜也只是气哼哼的撇撇嘴,她本来就心烦意乱,想着来外面透透气,顺便再把罗兰给抓回去。结果现在没了心情不说,坐下来后她才发现,自己礼裙的束带竟然不知何时散开了。
赛琳娜试着自己去系,细手在背后摸索着,一连系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小嘴撅的老高,心情就更烦躁了。
“我来吧。”罗兰看着她笨拙的样子,轻声说道。
“哎?”
罗兰起身走到了她身后去,小心翼翼的拨开她柔顺的发丝,露出少女纤细的脖颈,白皙无暇的美背,以及背上好看的蝴蝶骨。
雪嫩的肌肤在月光之下,流转着光晕,像是碧玉的宝石,让人很想舔上一口。
罗兰紧接着解开了她背后束胸的系带,手指碰到她肌肤的时候,公主殿下轻轻呻吟了起来。
脸色俏红的,又有了些许玩心,语气娇媚的回过头看他:“哎呀,手法这么熟练的吗?”
“看来是脱过不少妹妹的衣服了~?”
罗兰看着她几近完美的腰臀比,抚摸着少女软滑的肌肤,犹豫了一下后,说道。
“我家里有个姐姐。”
“...你连你姐姐也不放过!?”
“说什么呢?”罗兰敲了下她的小脑袋,嘴角抽搐两下:“养姐,没血缘关系的。”
可赛琳娜却兴奋起来了:“哎(↗)”
“那不是更好下手了吗!”
“.....”
罗兰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连脸皮都在抖动。
这女人脑子里怎么全是黄色废料啊!这也能叫圣女的吗!
圣光教廷药丸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继续说道:“塞涅家到我这代,就只剩下我一个男丁了。”
“所以家里人从小就从外面接收了一个养女,想着养到大后就嫁给我做妻子,这样一来可以保证家族血脉的传承,二来也不用和其他家族联姻了。”
“说白了,就是童养媳。”
“不然偌大的东境公爵家族,多少人指望着靠自己家的女儿,从我们身上挖掉一块血肉下来。”
而这些话,已经不是宫廷管家这个层次的人能听的了。
守在一旁的中年管家很恭敬的对二人弯腰致敬,随后很有自知之明的离开了现场,到听不到他们的地方去把风了,也算是为两位大人物建立了一个可以聊天的环境。
而赛琳娜也坐在台阶上,感受着耳尖传来的湿热呼吸,听着罗兰温柔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说是童养媳,可我母亲生前总是教导我要对女孩子温柔,要我叫她姐姐,我也就记下了。”
“女孩子的礼裙衣服什么的,就是那时候学的。”
“生前...”
可赛琳娜嘟了嘟嘴,歪头想了想:“我记得,凯瑟琳夫人是因病去世...”
“那只是对外的说法。”
“?”赛琳娜一愣。
回头看去时,却发现罗兰把自己的上衣拉了起来,紧接着拉起她的手,摸了上去。
不是想象中硬实的肌肉。
而是...皱皱巴巴,像是被牛啃过的草地一样,凹凸不平的手感。
“...唉?”赛琳娜微微瞪大了眼睛。
她这才意识到,那是一道疤痕。
从左胸口一直横贯到右身腰腹,足以让五脏六腑全都掉出来的程度....虽然有过被圣光奇迹治疗的痕迹,从外表已经不太能看出来了,但手感是不会错的。
可这么大的一道伤口...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看着赛琳娜惊讶的眼神,罗兰的声音倒是很坦然:“大概五岁的时候吧,一群刺客突然冲了家里,见人就杀。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但他们肯定准备了很久,我们没能收到一点风声。”
“他们想抹掉塞涅家族的存在,我母亲也死在了他们手里。”
“那你....”
“王室影卫救下了我们。”
“啊!?”
赛琳娜这次是真的惊讶到了极致,金色的美眸瞪得大大的。
王室影卫...号称国王之影,来无影去无踪的那群顶级刺客们...
他们怎么会在一位公爵家里!?
“其实三大公爵身边,都安排有国王的眼线。”
罗兰放下衣服,苦笑了笑:“但是也许是特殊照顾吧,自打我出生起,国王就一直死死盯着塞涅家。他明明可以让那些影卫动手杀了我们,换一个更听话的公爵上来,可他没有。”
“他也可以让影卫们提前阻止那些刺客,救下我的母亲。”
“...可他也没有。”
赛琳娜听得咬了咬唇:“为什么?”
“那是一种警告。”
十数年的记忆在脑中浮现,罗兰的神情也变得有些苦涩:“从那之后,我就明白了。”
“国王希望的,是塞涅公国持续且可控制的贫穷与弱小,是本有极高战争潜力的东境因为一个废物公爵的存在而分崩离析,失去坐上赌桌的资格,无法直接威胁到王权。”
“为此最高效的办法,便是直接控制东境大公本人。”
“而控制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人质。”
“对于我父亲来说,这个人质是我。”
“而对我来说,这个人质...就是我姐姐。”
说着,罗兰苦笑了笑,耸耸肩:“一个没有名分、身份、地位的养女,不论是外嫁出去,还是像我当年一样召到王城做质子,怎么样都行——国王陛下有一万种方式用她来控制我。”
“可我不能让她再受那样的威胁。”
听着罗兰说的这些话,赛琳娜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可对面的少年,在喝了一口酒后,突然笑着对她说:“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我要认输。”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他说这话时,脸上虽然笑着,但言语中却带着些许无奈的自嘲,
就是那种,尤其心酸的自我嘲弄。
她听他说道:“我必须是一个纨绔。”
“一个小丑。”
“一个废物。”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如此的无能,每天只会吃喝玩乐,甚至愚昧无能到不能承担一丁点的领地事务!因为这样一来,所有的过错都会算在我头上,所有人都会大肆讨论我的无能和可笑,放弃对塞涅家的支持。”
“也只有这样,国王陛下才会安心,不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而作为家族养女,我姐姐也可以留在我身边,以次级代行人的身份代替我管理偌大的公国事务。”
“也只有这样,我才能保证她是绝对安全的。”
“这也是为什么...我刚刚要认输的理由。”
说完,罗兰便苦笑笑侧过脸去,手中摇晃着红酒瓶,指着天上的星星说月色真美。
可赛琳娜只是看着他好看的侧脸,怔怔的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