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来了。

不是谁和谁打起来了,是明王陈百厌和自封“天下兵马武威大将军“的南宫青女。

上月中旬,南宫青衣麾下的复楚军陈兵三十万于巨鹿州荼杨城,引得巨鹿、上元两州边界动荡。

明王陈百厌派遣十万玄甲军从沧澜州开拔,三日后兵抵上元州与巨鹿州交界,与本来戍卫上元边疆的守军兵合一处。

前几日,南宫青女发出问责书直指明王陈百厌,声称其麾下玄甲军悍然越过两州边界,在巨鹿州地域内袭杀不止,共有十余个村庄惨遭屠戮。

翌日,明王陈百厌发函怒斥南宫青女,称他捏造事实,玄甲军从没动过一兵一卒。

两方这些年来本就摩擦不断,你想吞了我,我想吞了你。

一来二去的打了几天嘴炮,于昨日入夜后悍然开战…玄甲军精锐尽出,趁着夜色越境袭杀向了南宫青女麾下复楚军的大营。

然,复楚军早有防备。

大营空,玄甲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手还没来得及抽出来。

复楚军出现了!

以吞狼之势,合围玄甲军。

双方就地展开包围与突袭,围剿与反围剿,从月色当值厮杀到了黎明时分。

玄甲军杀出重围,却也留下了两万余尸骨。

复楚军同样损失不小,付出了一万多人的伤亡…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天衣无缝的请君入瓮之计虽然有了成效,但是在玄甲军这支精锐面前,他们仍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缓缓放下这份一日传遍十六州天下的战报,祁欢颜重重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忧色。

“打来打去,苦的都是百姓……”

姜白衣同样紧蹙着眉头,以她对陈百厌的了解…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凭起战事。

怎么会这样呢?

他面对的,可不是那些瓜分天下时打的阿猫阿狗。

如今十六州天下局势初定,各方势力的地盘也逐渐清晰明了起来,实力不济的都被吞并了个干干净净。

南宫青女,前楚戍边大将军。

姜白衣从未见过他,却也知道这个名字带着女气的将军半辈子打下来的赫赫威名。

他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小鱼小虾啊!

雄踞巨鹿、炎黄、拒北三州,麾下百万复楚军,当年二十七路反王揭竿而起,光是被南宫青女灭掉的就有十一路反王!

若不是后勤难以维系,再加上楚都已被攻破…再给他些时间,说不定这场掀起十六州天下动荡的兵变可以平息。

陈百厌,算是后来者居上。

手握二十万玄甲精锐,再加上分散在三州各处的四十万大军,占据着上元、沧澜、青云三州。

他们两个打起来,绝对是十六州天下当今头等大事。

“太不克制,”姜白衣感慨道,“不像是陈百厌的行事风格……”

那是个为谋天下事,能放下面子在剑宗山门下苦守百日的人,是个城府深到姜白衣看不透的人。

玄机坐在一侧也有些不满道,“这些大权在握的丘八,真是目光短浅!”

“此言差矣。”

莫桑晚捋着胡须反驳,“若我剑宗拥兵百万,是否能克制住不谋天下呢?”

“哼!”玄机也不甘示弱,“我剑宗弟子可当百万雄师!”

一屋子人议论纷纷。

半晌。

祁欢颜听的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不耐烦道:“别吵了,发函吧!”

殿中慢慢安静了下来,等着他的下文。

“就说……十六州战事平息寥寥十年矣,再生战事便将生灵涂炭,望明王与武威将军能暂时放下成见,停战和谈。”

“玄机山主,”说着,祁欢颜看了看玄机,又扭头看向了青芒,“青芒山主。”

“你二人明日下山…前去两军交战之地,一人劝诫一方,总之不能这样打下去了。”

“十六州,承担不起。”

玄机和青芒倒是没什么异议,他们皆是中三品搬山境,又是剑宗一山之主…这天底下,恐怕没什么人会在他们身上打些歪主意的。

“是,首席。”

“是,首席。”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说正事的时候,他们很知趣的用了正式的称呼。

祁欢颜是个极度厌恶战火的人,眼看着事情商议的差不多了,他心绪也乱糟糟的。

便挥了挥手,“行了,散了吧…我自己待会儿。”

而后忽然想起来什么,看向了姜白衣。

“师妹,你留一下。”

众人互相看了看,而后什么也没说各自起身离开了。

祁欢颜跟姜白衣关系好,他们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主要是姜白衣最受师爷溺爱,而祁欢颜又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护着姜白衣从羽翼未丰到展翅翱翔。

当然,还有一个绕不开的名字。

但不提也罢。

待到众人离开之后,祁欢颜目视着姜白衣微微叹了口气:“这下,恐怕没太多时间留给你考虑了。”

姜白衣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低着头,默不作声。

“师妹…”祁欢颜淡淡开口道,“陈百厌和南宫青女打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

“玄旎州与青云州毗邻,陈百厌遣兵上元,周遭的其他势力定要提防着些,玄旎州的尉迟家,甚至是稍远些北狄、玉川两州的卢雁南都会是他防备的对象…这战事起的邪乎,恐生变故。”

“若再犹豫,恐怕就不好去了。”

从剑宗到玄旎州,青云州是必经之路。

可是……

此去凶险无比,她又如何能做这个决定,那对沉昭太不公平。

祁欢颜了解姜白衣的为人,知道让她这么犹豫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这个决定。

“你问过沉昭吗?”

他轻声开口道,“不听听那孩子的想法吗?”

问陆沉昭……

她没有。

连自己的心绪都理不顺,姜白衣哪来的心思去问陆沉昭呢。

祁欢颜手指轻叩着椅子扶手,“我问了。”

姜白衣忽然回头,瞳孔微微缩起:“师兄,你……?”

祁欢颜点头。

“对,我问了…我托知窈问的,就在遣人去各峰传信之后。”

难怪。

难怪她早早的来了问剑峰,却始终没看到夏知窈。

“你逾越了!”

姜白衣皱着眉头起身,声音有些冷意:“你分明知道他会怎么选,即便不是为我…裴疾是他最亲的人之一!”

“我自然是知道的。”

祁欢颜收起了那份潇洒和轻松,严肃的说道:“沉昭与裴疾,亦是我最亲近的晚辈。”

“还有你,师妹。”

“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出任何事。”

“如今,裴疾身上的隐患终于有了一线希望,若脱得开身…我便与知窈下山了!”

“可是我离不开剑宗。”

所以。

一切只能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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