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看到，半空中的洛荆汗流浃背面目狰狞，一边在还发出“此子断不可留”的歇斯底里的时候。
霍筠仍然有闪躲高强度密集攻击的余裕。
虽然，面对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少年每一次的格挡或闪躲都看着十分惊险，但她有着上一世的眼光打底，此刻自然十分清楚。
如果不是修为高出对方一截，这种精妙的进退拉扯极难把握。
如果实力相当，她会选择与对方对攻，来缓解自己的防守压力。
而不是像霍筠这样，毫无忌惮地让对手给自己喂招。
这是最龟的风格，也是某种意义上，最不尊重对手的风格。
瞥了一眼身旁不断暴风倒吸凉气的围观弟子们。
气质清冷的仙子不由得黛眉微蹙。
他真的，真的没有重生前的记忆？
战力很明显他是藏了不少的，但战斗经验分明老练娴熟。
这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麻烦借一下。”
少女冷冷开口，吓得身旁两位弟子连忙让开。
“师姐您这是……”
“我来学习观摩一下。”
弟子们心中大骇：这霍筠难道不是她的人吗？怎么她自己还先学起来了？
难道他们这些吃瓜群众也是小两口play的一环？
“您请您请……”
“嗯。”
萧清霜冷脸站在场前。
随着时间推移，场上的局势更加清楚。
但萧清霜只盯着霍筠在看。
她在努力回忆他此时的实力。
尽管重生前她并非他的引路人，但再怎么样，也应该有一些对他的……
对他的……
了解……
呃。
凝视着半空中的光影飞溅。
她回过神来。
惊奇地发现，自己对霍筠的实力了解，仅限于上一世的最后。
那是他们联手，准备对玉桂峰的长老们动手的时候。其时宗门内部战力空虚，她一人纵然实力蛮横，但双拳难敌四手。
如果不是他，当时在场用生命代价，替她解决了宗门的内鬼。
她不可能将实力保存下来，前来滋事的魔修逐一灭杀干净。
“你他妈是什么乌龟！”
刀削师兄被龟壳防御打到跪地红温，气急败坏地用剑指着他吼道。
“是师兄让我守一炷香时间的，”霍筠微微不解，“我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你！”
刀削师兄愈发难绷起来。
“霍筠小友，”便是一旁的谭长老也捻须笑道，“你可以尝试一下对洛荆出招，如果他破不了你的招，那我就直接判你赢。”
有点小高小帅的刀削师兄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将出来。
萧清霜有点想笑，但硬是绷着冷脸忍住了。
霍筠教过她，这种时候不能笑场。
但是，思绪转瞬即至。
萧清霜微微眯眼。
想起前世也有过的类似场景。
少年风轻云淡地让挑衅者们破防的样子，总是让她感到莫名的怀念。
“……”
萧清霜真的很想很想当面问个清楚，他到底还有没有重生前的记忆。
如果他没有，那她就从头开始，努力弄清楚他在想什么。
如果他有，那她就要好好问个清楚。
究竟是她哪里不好，非得要他这么躲着自己。
她是笨，但笨人也有自己的办法。
“好啊，很好……”她听见洛荆狰狞抬起头，“师弟，我还就不信了，你招架了那么久时间，难道还能一剑秒了我不成？”
霍筠叹了口气。
修炼以来，他还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大家都是清涟山上的衍月弟子，”少年缓缓抬剑，语气平淡，“但师兄既然如此希望，我自当全力以赴。”
“师兄，我只出一剑。”
言罢，霍筠的身形骤然消失。
洛荆心中警铃大作，连忙调动周身所有的灵气用于防御。
但为时已晚。
宛如苍白色新月的剑气袭掠而至，丝毫不带迟滞地撞在了刀削师兄的灵气防御上。
“呃啊——！”
洛荆面目狰狞地吐出一口鲜血。
剧烈的扬尘遮蔽视线，疾风呼啸，连同方才刚刚亮起的灯笼也随之摇曳起来。
在场众人的震惊之色愈发浓烈。
萧清霜内心震动之余，瞥见一旁主持比试的谭长老也流露出惊疑之色。
“……”
烟尘渐渐散去。
只见一袭白衣的霍筠持剑而立，剑身搭在了半跪着的，面露惊惧的刀削师兄肩上。
“洛荆师兄，”少年的声音平和依旧，“请你向我和师姐道歉。”
“不……不可能……”
那道跪在地上，正打着哆嗦的人影，正是方才桀骜不驯的刀削师兄。
萧清霜凝神望去。
只见那道人影刚想奋力挣扎起身。
锋利的寒芒，便压得他顿时色挠，被迫再度跪了下来。
萧清霜瞳孔微缩。
“师兄似乎并不太乐意向我道歉，”霍筠抿唇轻笑，“不过呢，我也能理解。”
“噫……”
洛荆刚想颤巍巍地抬头，便看到自己脱手落地的灵剑，被少年凭空抓住。
旁观的弟子又是一阵羡煞不已。
连带着萧清霜，也吃了一惊。
隔空抓取物品，便是已经抵达凝丹大圆满的她，也未曾完全掌握。
霍筠这个时候，就已经会这招了？
“师弟……师弟到底是什么修为？”
洛荆师兄试图扭头，不甘心地问道。
“可以了，霍筠小友，”谭长老从震惊中恢复，复又镇定而笑，“且让我大胆猜测一下，只用筑基的修为，却能表现得如此游刃有余，可是灵气储备远富于他人，且准备突破凝丹了？”
“既然如此，老夫那里有几味药材，若是霍筠小友有意，老夫可以……”
“不才，”霍筠平静下来，“在下目前凝丹中期，有劳您挂念。”
言罢，他轻轻虚握。
原本属于刀削师兄的那柄灵剑，就在半空中碎成了数瓣，哐啷啷地落在了石地上。
众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扑通。”
原本还有一丝不甘的刀削师兄，在听闻“凝丹中期”之后，骤然瞪大了双眼。
竟是原地昏了过去。
而与旁人一道注视着场内少年的萧清霜，则默默有了新的打算。
“好了，洛荆既然已经道歉，双方的恩怨就该告一段落。此后再有新仇新怨，可以再打再议……但只一点，宗门各峰之间讲求团结友爱……”
谭长老象征性地扯了一通套话，众人便在对霍筠的议论纷纷中慢慢四散开来。
便是那位有点小高小帅的刀削师兄，此刻也不知道被人拖到哪去了。
只剩下宽阔石地上，白衣被熏成橘黄的少年仍然拄着剑。
在疏冷的微风里，遥遥望向寥远的残阳。
直到这时，萧清霜才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靠了上去，默默站在了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