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这件事，其实很难开口，哪怕是对相识以久的旧友，也会有些人难以启齿。
以前的陈道可没有这种担忧，因为上一世和白巧巧分开之后，他就没有向任何人借过钱。
后来仔细一想，似乎不谈恋爱就能省下一大笔钱，当然啦，这个世界上也有着莫名其妙什么都没做，荷包却越来越瘪的人。
但是，和一个上辈子并不熟识，这辈子刚认识不过一周的人借钱，这怎么说都很不合理。
而听见了陈道的虎狼之词之后，坐在不远处的柳叔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毕竟是服侍顾怜的管家，但是对于陈道的印象其实并不差，即便外表是个十七岁的学生，但是聊起天来却格外的老成。
柳叔从二十一岁就跟着顾家，别说顾怜了，就连顾怜的父亲都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也算是服侍了三代主子。
年轻时候跟着老爷开疆拓土，在商战中为他保驾护航，甚至还抓过几个来浇发财树的歹徒，后来跟着顾怜的父亲操持家业，现在陪在顾怜身边。
他不敢说自己火眼金睛，但是也敢傲慢的自满一句阅人无数。
可是偏偏这个陈道，他看不太懂，一是因为他很年轻，却有种怪异的气质，高情商来说是老谋深算，低情商来说就是够苟，够不要脸。
今天来图书馆，柳叔负责接送陈道和顾怜，特地去他家楼下接他，结果却发现他正蹲在路边，和几个四五十岁的农民工唠嗑。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陈道用不知道哪里抢来的优惠券买了一餐自助，然后又转手卖给了这些农名工。
他对柳叔说的是做好事不留名，但柳叔找人查了一下才知道，那顿自助原来是50一位，用券就剩35，然后陈道卖人家43。
他说这是做好事不留名，只赚八块。
实际上是一人赚了八块，而他手里头的卷可有十来张。
柳叔一度认为这样的人会教坏了小姐，或者说会对顾怜毛手毛脚，但是陈道很老实，整个上午的确是只顾着学了。
甚至看顾怜的次数都不超过十次。
“借钱？”
顾怜的小脸蛋一冷，眸子中的光彩快速的暗淡下去，就连摆放在她面前的小零食都丧失了原本的味道。
口中残留的，也全是干涩。
她没什么朋友，很大程度来源于没上过小学这件事。
别人家小孩上小学的时候，顾怜在家里被家教盯着，后来上了一所私立的初中，顺利的待到了毕业。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顾怜已经完全错过了交朋友的时机，也因此不得不通过一种不那么正常的手段来获得朋友。
她会花钱。
也只有钱。
当时照顾她的佣人担心顾怜会饿着，便总是朝她的书包里面塞东西，马卡龙，泡芙，曲奇，包括但是不限于这些零食。
而顾怜将这些东西分给了“朋友”，再加上她本来就很聪明，学习好，甚至还代劳过一段时间别人的作业。
这也是她之前会提出帮陈道写作业来换花生米的原因。
她以前干过这种事情，现在难得的，被陈道给勾起了那段不友善的回忆。
而后来初三分班，那些所谓的“朋友”都被淘汰到末尾的班级去了，甚至不在一栋教学楼，自然也就见不到了。
尖子班的大家都挺含蓄，也不会有人在乎顾怜的零食。
但是孤独感又重新涌上来，甚至让这个不知道如何交友的女孩产生了一种用钱换朋友，其实也不错的错觉。
果然大家都一样想要朋友费啊……她心里刺挠了一下。
“多少？”
“你别误会好吗？这不是朋友费，也不是霸凌，是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陈道侧着身子，让自己面朝着顾怜。
同时，他也注意到不远处的柳叔，已经是紧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自己了。
那眼神中多的是失望和不解。
“我问你多少。”
顾怜压根不在乎。
她不会傻到认为陈道对她好，或者说说几句别的什么好听的话就真的是她的朋友了。
但是这钱，她会借，陈道也将从自己的朋友候选中除名。
她不缺钱，但是不代表不心疼钱。
特别是这种很有可能欺骗自己的人，绝对不能深交。
找个机会断了和他的交流吧，不能节外生——
“一千零一……”
陈道低着头，十分羞耻地开口道。
他还是头一次问女生借钱，对方还一副“姐们很有钱，你随便提”的样子。
叫陈道觉得丢人。
要是在上辈子！老哥我可——不对，我上辈子也没有顾怜现在有钱……
算了，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于人下！你不借，我就去找别人！
陈道觉得膈应，却没想到顾怜起身径直走向了柳叔，两人聊了一会儿，然后她伸手拿钱，一千零一，不多不少。
回来之后就直接拍在了陈道的教材上，然后翻开了自己面前的那本书。
“义母！”
陈道一不小心说漏嘴了，然后看着皱了皱眉的顾怜，只好快点将这笔钱收下。
“我会还你的！”
陈道快速撕下来一张纸，就准备草拟一份借据，可是谁知道顾怜一点不在乎。
挥挥手拒绝了。
因为顾怜觉得奇怪，陈道有什么亲戚离世了吗？
她去找柳叔的时候，被提了一嘴，说这可能是要用来做白包的，让顾怜别问太细，给人家留点隐私。
至于什么是白包，顾怜很清楚，民俗类型的书中有说过，不过陈道要是真的有哪个亲戚去世了，他昨天放学还会笑着抢小孩滑板？
其实关于陈道的事情，其实早就被顾家查了个清清楚楚，毕竟是要和小姐接触的人，不能不留个心眼。
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没什么雄厚的背景。
一家三口虽然过的清闲，但是很温馨。
而关于柳叔为什么会联想到白包，只是因为调查陈道的时候，发现了那个令他旷课、偷窃和早恋的罪魁祸首：夏玖璃。
因为这白包不会给整数。
当然，这也只是柳叔的猜测，简单联系一下前因后果之后的结果罢了。
顾怜回望过去，眼神不再清澈，表情也十分僵硬：
“我没朋友也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