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事事地度过一天是什么样的体验？
在今天以前，凯尔完全不知道。
因为凯尔的生活中，只有三件事。
战斗，准备战斗，以及休息。
不，这不是无所事事，这是一场兵不血刃的战斗——凯尔在心中为自己“辩解”。
布丽姬特并没有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
君临地狱的魔王，今天仿佛真的只是作为一位游客，在银翼城的异域风情中，悠哉地消磨着一天的时光。
凯尔陪伴……不，是监视着她，手挽着手，并肩走过一条条街道，享受这座城市的繁华。
在海滨的观景码头，两人一同看着夕阳西下，最后一缕落日的余晖消失，夜幕将整座城市逐渐笼罩。
这意味着“今天”已经进入了尾声。
如果凯尔理解无误，这应该就是同僚们经常说的“约会”吧？
凯尔不是没有幻想过。
但对象应该是某个属于自己的真爱，而不是自己的死敌。
更讽刺的是，地狱魔王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行走在圣光教会四大圣城之一的街道上，无人察觉。
不过这也难怪。
只要收敛那一身强大到荒谬的恐怖魔力，布丽姬特的外表和人类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不像其他魔族……
其他魔族？
凯尔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他的目光看向了布丽姬特的脸，并且多驻留了几秒。
只是这几秒，布丽姬特就敏锐地察觉到了，稍一侧头，看向凯尔。
“朕的脸上有什么异样吗？”
“没……没什么。”
凯尔连忙扭过头去。
这一路上，他都在避免和布丽姬特近距离对视。
因为那目光对凯尔来说，有着勾魂夺魄的恐怖“威慑力”，心跳和呼吸会瞬间紊乱。
这种状态别说战斗了，连最基本的集中精神都做不到。
凯尔稳住心神：“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隐藏脸上的魔纹。”
“魔纹，你是指契约的印记吗？”布丽姬特摇摇头“呵呵，根本无需隐藏，因为我的脸上本就没有那种东西。”
“为什么？”
“因为我是‘王’啊。”
好牵强的理由。
但感觉不像是在说谎，只是有些意义不明。
接着，布丽姬特又开始莫名发笑
“呵呵……有趣。”
“又是哪里有趣了？”
“你连何为‘魔族’都不知道，就敢与朕为敌，不知该说你是勇气可嘉，还是傻得可爱。”
何为魔族？
凯尔还真被问到了。
和魔族打了这么多年，凯尔见过无数魔族。
但真要说魔族有什么显著特征，他还真说不上来。
魔族之中，那些一眼看上去就是怪物的家伙很多，和人类相貌类似的也不在少数。
要说它们有什么共同之处……
不知道。
回想起来，师父也对凯尔说过类似的话——“你小子啊，你连什么是‘魔’都不知道，凭什么赢得了‘王’？”
无需多言，布丽姬特只是看一眼凯尔迷惑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
布丽姬特也不吝解答凯尔的疑惑。
“魔族，不是特定的种族，是以‘契约’与‘王’为根基的共同体，王土之上，一切地狱之民，皆为魔族。”
说着，布丽姬特停了下来，一个错步，转到了凯尔的面前，凑近到极近的距离，近到凯尔以为，接下来又是无法拒绝的强吻。
然而，并没有……
布丽姬特只是将自己的手覆上了凯尔有契约刻印的那半张脸。
纤细的玉指沿着凯尔的面部轮廓，缓缓下滑。
指尖所过之处，铭文短暂明灭，让凯尔感到一阵轻微的灼痛。
“这些，是领主契约，象征着你对这些领地，以及相应契约之民的统治，是你的战利品……”
“听起来，还有别的？”
“呵……”
布丽姬特轻笑着，指尖继续缓缓滑落，略过下颚，拂过咽喉，沿着锁骨，慢慢滑向凯尔的胸前，在心口处轻轻一戳。
凯尔顿时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涌上一股炽热的炎流，并顺着他全身的血脉扩散至全身。
而这股炎流的源头，在心脏。
“这一个，是朕对你的恩赐。”
“你……你做了什么？”
布丽姬特的回答让凯尔意外：“救你。”
凯尔不解：“救我？”
“朕以百年的生命，赐你新生。”
“什么……”
这就是自己还活着的理由吗？
燃尽生命，本应身死的自己，居然被自己的死敌，地狱的魔王给救了。
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既然是恶魔契约，那自然有相应的代价——这点凯尔可没有忘记。
“那么，我要付出的代价是……”
“成为朕的夫婿。”
吻，虽迟但到。
这一次，凯尔没有抗拒。
因为此时，他已经陷入了错愕。
直到这一吻结束，凯尔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喃喃道：“所以，那个梦是……”
布丽姬特双手捧着凯尔的面颊，让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她凝视着凯尔的双眸，嘴角上扬：“怎么？你还认为，那是一个梦？”
这一瞬间，凯尔只觉得天旋地转。
如果那不是梦……
所以，自己已经和面前的魔王……
“你……为什么……”
“因为，朕想要这样做。”
第二个吻，即将到来。
“卑鄙！”凯尔奋力甩开布丽姬特“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吗！”
凯尔的声音很大，但周围的人却并没有觉得异样。
毕竟，这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情侣争执罢了。
他们不过只这夜色之下，同行的男男女女其中的一对。
然而，布丽姬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但，你没有拒绝。”
凯尔继续争辩道：“我昏迷了，当然任你摆布！”
“你错了，恶魔契约从来都是自愿且公平的。”布丽姬特正色道“接受它的，是你的本心。”
“本心？”
顺应本心——凯尔无可辩驳
那时的自己，确实是……
可恶啊！如果知道“梦”中的她就是魔王布丽姬特，就算是死，凯尔也会对抗到底啊！
现实没有“如果”，只有“既成事实”。
“后悔了吗？”
凯尔攥握紧了拳头。
他的心情已经不是“后悔”二字能形容的了。
“那是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
布丽姬特则是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那么，你会‘一错再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