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谢过师姐的好意，但于情于理，师姐不必如此。如果师姐认为有当面指导的必要，可以差使其他弟子提前数天通知我，我届时自会登门拜访。”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眸中晦暗不明。
萧清霜定定地看着他。
霍筠：“师姐似乎对我很上心。”
“就，没什么意思，”少女轻轻挪开眼神，眸中闪过复杂情绪，“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霍筠眸子动了动：“那么，师姐看起来对那些事情耿耿于怀。”
“是……对师弟，”萧清霜忽地自嘲笑笑，“对师弟你耿耿于怀。”
“那我什么时候给师姐带来了困扰？如果有的话，我要和师姐道歉。”
“我……”
“我不喜欢给人制造不快。”霍筠平静道。
“没有的事！”
少女忽然欺身一步上前：“那是我乐意的事情。”
霍筠挑了挑眉，仍然不带感情地看着她。
眼前的萧清霜，让他想起了，前世最初见到她时的样子。
那会他开始也和其他弟子一样，以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冰山师姐。
却没想到，冰山只是伪装。
她其实在用冰山，遮掩自己对人际交往这件事的笨拙。
霍筠叹了口气。
也只有在他面前，这家伙才会露出一副土妹子的模样。
“就是……”
她盯着他，脸颊与耳根泛了红。
“就是，以前，猜不透你的心思嘛，”她轻咬下唇，声音忽然低了低，“开始是懒得去猜，后来想猜，但是发现我太笨了，猜不透你……”
“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聪明一点，是不是就能明白你对我一直以来的心思了，是不是就……”
霍筠适当地表示了一丝不解：“那明白我的心思，对师姐来说有什么好处？”
除此之外，面色平淡如故。
“那还不是因为……”
他不想等对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便打算抽身离开。
但刚迈开步子，却蓦然留意到，雪花落在了她的发丝上。
青丝上已经落了不少雪，想来对方已经在这里寻他已久。
带着伤，也没有运气将雪花隔开。
霍筠低了低眸子，打断了她后半句话。
“师姐要多注意修养。”
他想了想，选择和缓了几分语气，摩挲着她的指节，面色平淡。
“师姐非但是你们峰的风云人物，更是宗门弟子的下一任魁首，做什么事，都会被人解读出另一重意味。”
看着她有些泛红的脸颊，继续淡淡道：
“倘若放在以前也就算了，但当下两峰之间势力差互，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不怀好意之人解读、利用。”
“师姐有人望，有实力作为底气，遇事自有宗门长老为你摆平。”
“但我不一样，我在玉桂峰无依无靠。”
“如果师姐要如此接近我，你背后的那些长老，自然不会对你说什么。”
“然而我呢？”
“他们会觉得是我不怀好意在先，继而对我百般刁难……退一步说，即便是师姐有心帮我摆平，但人言可畏，也不得不防。而单说这点，我也不希望师姐仗着自己未来魁首的身份，对我有超出规格的举动，因为我不认为，我做过什么值得师姐如此举动的事情。”
萧清霜迟疑了一下：“但你不是……”
但你不是之前陪在我身边吗？
然而她只看到，霍筠递过来又一个征询的眼神。
仿佛在问：你又在说什么？
她忽然叹了口气，继而苦笑起来。
“师姐？”
霍筠出声来问。
“那就按你所说的来吧，”萧清霜低了低眉眼，语气萧索起来，“往后一段时间，我会提前喊你过来，这样大家彼此之间……有个约定好的模式，总是比冒冒失失的要好。”
“承蒙师姐挂念，”他松开她的手，轻声道，“但也请体谅一下我的难处。”
萧清霜终于掩去眼底的不甘心，深吸一口气，抬头笑笑：“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的……”
霍筠终于抽身后退一步，态度疏离：“那在下谢过师姐。敢请问师姐还有什么事吗？”
萧清霜眸子低了低，柔软的小手停在了半空中。
霍筠看着那只手垂了下去，松了口气。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该告一段落的时候。
却见到少女再度抬起头，笑意浅淡了几分：“那恐怕确实……还有一事。”
她的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心中第一次警觉起来。
以前教她怎么整人的时候，曾经告诉过她。
要带一点有亲和力的微笑，这样才能化解对方的警惕心。
霍筠心想，看来她是功夫学到家了。
师姐身份的架子捏得刚刚好。
如果他是纯情懵懂的小师弟，也许真的会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昨天仪典结束之后，我们诸位引路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先让你们先测定一次你们现今的实力，便于后续制定针对性的提高计划。”
只见她忽然靠近一步，盯着他看。
“而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带你去玉镜做这个测定的……如你所知，正式开始指导之前探一探底，也是应有之义。”
萧清霜想的是，让准备参加内门选拔的弟子进行实力测定，是当初一周目的时候，霍筠针对选拔本身提出的建议。
但如果，现在在他面前，把他未来要说的话抢了之后。
想必，应该能从神态中觉察出一些端倪。
如果霍筠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觉得稀松平常。
那么他一定有问题。
如果现在的他，还记得曾经与她生活的那段经历，却又像陌生人一样躲着她。
她可是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那也太坏了，故意吊着她，真当她是个好脾气的？
萧清霜不由得耍起性子，心想要是这次重来。
要是某人又有记忆，又打算装傻，翻脸不认人的话。
萧清霜盯着他看，笑意中藏着几分杀气。
最好别让她抓到把柄。
不然她一定要让某人吃不了兜着走。
“……”
只见身披白色大氅的少年轻轻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我早就想问问这个事情了。”
是的，不是惊讶，也不是稀松平常。
而是释然。
霍筠的表情，给了她一个预料之外的答案。
直接让萧清霜原地宕机了。
“实力测定吗？”她机械地反问道。
“是，”霍筠点点头，语气平缓，“不然如果参加选拔的外门弟子都是凝丹，为了藏拙彼此瞒报一个炼气初期，搞得大家都以为对方是鱼卵，等到交手才发现不对劲的话，未免显得太不正规。”
虽然不太明白他这个说法的确切含义，但大致也算得上是惊讶。
但与她设想中的那种惊讶不同，他这种语气十分自然，也看不出真假。
弄得萧清霜一时之间茫然起来。
难道他真没有从前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