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屋子，里面散发着潮湿的腐朽味道，一点光都没有。
是幻象？
不，这也太过真实……简直就像是眼前发生的一般……
威廉跟克鲁赛伊斯？我们之间过去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我现在只记得……我把克鲁赛伊斯带进了这个计划中，然后……然后就发生了许多事情……先是和达雅在王城的大战，之后是唐雪的背叛，然后是在南方省——我直到那时才明白，一切的起源的问题都是因为我在一遍遍时间穿梭中留下的隐患。
为什么现在我会突然看见这一幕？是因为前段时间克鲁赛伊斯的话吗？她为什么说我杀掉了威廉？等等……威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不想了。
我已经累了。
是的。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等死，安静地找一个地方，过完我剩下的这不到一年的生命，至于其他人，我已经没办法……
缓过神来，我才注意到我脸上出满了细汗。
被子上打满了补丁，一点都不保暖，林琳，那个带我回来的男人，我听到了门外传来他的声音，还有开门的响声。
“你怎么来了？”声音很小。
“我不能来吗？”是一个女生的声音。
“你居然还没撤离吗？这里很危险啊！你不应该在这里！”
“家里还有一大堆资产没法转移，我在这里想办法将资产变现，可能会待一段时间——你还有闲心担心我啊。”
我把屋门偷偷撇开一条缝隙，隐隐约约能看见外面有两个人影。一个是林琳，另外一个看起来是个女生，穿着很是华丽。
“你看你穿的衣服，领子也没弄整齐，衣服也是皱巴巴的，啧，这上面还有泥点……胡子也没刮……真是的，注意点个人形象好吗。”那女孩动手帮林琳抹平了衣服。
她关上门。
“你的业绩还没完成。”
“是，可是你看这地方哪来的业绩啊，我一件生意都办不下来。更何况，去战场上卖保险，这也太荒诞了！”
“我管你呢！”她大吼一声，“你跟我说这些没用！”
“……”
我看见林琳的身影明显颓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一声叹气。
“你为什么不愿意再去求求我哥哥呢？只要你认个错，他原谅了你……”
“可那些冤死的工人呢？”
又是一声叹气。
“哼，”她冷笑道，“你倒是满腔热血啊。就是因为你为他们伸冤，结果我哥哥把你调到这前线来，就是为了让你死在这儿。”
“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至于结果怎么样，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我要你的业绩。这个月的业绩你要是完不成的话，我就把你送到惩戒营去。”
“……我知道了。”
“我看你还是不知道。”那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拜托，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犟啊，你只要道个歉……”
“你只是我的上司吧。”林琳说，“我的事儿我自己做主。你不该在这里，你赶快回平京城吧。”
那女孩似乎没想到林琳会这样子说，一下子被呛到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的脸涨的通红，腮帮子鼓鼓的。举起拳头，一拳锤到林琳的肩膀上。
“很痛的啊！”林琳大喊道。
女孩又锤了几拳。
“你是笨蛋！”
“我怎么了？”
“你就是笨蛋！你知道我为了能来这边，我求了我哥哥多久吗？我……”
林琳打断了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边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女孩瞪大了双眼，接着把头扭向另一边，似乎不敢直视林琳的眼睛，“还不是因为……”
“什么？”
“当然是我家族的事儿了！难道还能是因为你吗？别自作多情了好吧！”
男孩表情痛苦，“你要是有个好歹……我……”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想要打破他们之间这氛围的想法，但是这房间的门实在是质量不大好。一阵风吹来，我刚抓住门把手，结果门把手就掉了下来。门开了。我蹲在地上，和惊讶的两个人四目相对。
“额……你好？”我尴尬地打着招呼。
女孩愣在了原地。
这时我才能够仔细端详这个女孩。她大概十六七的样子，头上戴着一顶贝雷帽，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百褶长裙，外面披了一件纯白色的马甲，脚下的靴子上还有泥土的痕迹。她的眼睛炯炯有神，脸光滑的像是被水冲刷过的鹅卵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优雅的气息，看起来像是位安静的大家小姐。
“醒了？”林琳问我。
“被惊醒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跟我上司谈点事儿……”
“你谁啊？”
那女孩死死地盯着我，眼瞳像是要把我给穿透似的。
“她是——”林琳想要解释道。
“闭嘴，我没让你说话。”
“……”林琳被训的不敢说话。
“林先生，你挺开放啊，什么鸡鸭都带回家来？你……”
“我不是，我没有！”我慌忙解释道。
“没有？哦，也就是说，你们一男一女，共处一室是玩过家家？哦——你只是他的朋友？哦，你是没有性功能吗？还是说你是女同？哎呀你还真是大胆啊，在我们这里，女同可是会被拉去改造的哦。”
我吓了一跳，是个人都能听出她话语中的怨念。
“这位亲爱的小姐，哎呀呀，真是悲哀呢，——啊，不对，真是高兴呢，亲爱的，”她面带微笑地握住我的双手，我感觉到她握的越来越紧。感觉是恨不得能把我直接掐死，“我太喜欢你了，真的，你知道吗，我刚来这座城市，你就来给我送功绩了——你喜欢哪里的监狱啊？”
“……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把事情的大概跟她解释了一遍，并且格外强调了我和林琳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哦，原来是这样啊。”女孩坐在沙发上，一只腿搭在另一只上，“实在是对不起，这位小姐，我刚才失礼了。再次隆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姚若桃，姚家的长女，你可以叫我若桃。”她面无表情拉动了下裙摆，看得出来，她还是很生气。
而且对我很有敌意。
“是的，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别误会了。”
“那跟我没关系。”少女撇了撇嘴，“那是他的事儿，他可以自己做主。”她格外加强了后一句的语气。
“她有办法可以让我见到神明。”林琳解释道。
“她在骗你。”
“什么？”
“连我大哥都没有能力见到神明，她一个外国人凭什么？”
我心里一颤，确实，我只想找到一个地方等死，我确实不想再牵扯到有关神明啊魔女啊的事情中去。
我骗了林琳。
“她不像是骗我的样子，是她在我快被杀掉的时候救了我。”
听到这话，那女孩儿的脸色明显平复了些。
“救命恩人啊……那好吧。”女孩说，“但你是非法入境，需要跟我去补办手续。”
“行个好吧，若桃。”林琳说，“我需要她带我去见神明。”
“你就那么想要永生？”
“……”林琳不说话了，“这不是那个的问题，换言之，你想要把她送给移民局那些人，然后再被扔去填线吗？”
少女的语气明显软了不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想让她死……我只是有点——算了。”她不说话了。
“你今晚有什么事儿吗？”林琳问她。
“没事儿我就不能来监督你干活？——而且我恰好还有正事儿。”她说，“我是来给你送征兵函的。”
听到“征兵函”三个字，林琳明显吃了一惊。
“连我也得上前线了吗？”
女孩没说话。
“……我听说前线现在一天都要死掉上万人……”
“是我哥哥命令的。”
“……”
“他不喜欢你。”
“何止，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事儿，他应该早就当上合伙人了吧，不至于现在还是个地区高级经理。”
“我帮你求了好久，没用……所以为什么你不能去道个歉呢？又不会死！”
“我不会那么做的。”
“哎呀！”少女有点抓狂地挠了把头发。
“克鲁赛伊斯，你还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带我见到神明？”他问我。
“大概——一个月吧。”我胡乱扯了一个时间。
“征兵函是一周后。”女孩说。
“那我就想办法拖住他们。”
“你怎么拖？”
他看向若桃，突然笑了起来，“我亲爱的若桃大小姐！”
“少来！你刚才还说这是你的事儿呢。”
“可是你也不愿意看着你的手下、曾经的同学，可爱的林琳，就这样子上战场去送死吧？”
“谁要管你！”少女嘟起了嘴巴，“不过，假如你要是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帮你想办法拖延会儿时间。”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那你跟我签一份合同吧。”少女说。
“什么？”
“有纸吗？”
林琳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茫然地从一旁的抽屉里抽出了几张白纸，顺便递给她了一根黑笔。
只见少女弯腰在纸上写下：甲方初级职员林琳，乙方平丘审计官姚若桃，乙方承诺帮甲方完成甲方之条件，相应，甲方需在条件完成日，将所有人身权利出售给乙方，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贵贱，甲方均应履行合同义务，承担终身责任。价值按照合同签署日计算。且本次交易不可逆，若存在违约，乙方可强制执行。
若桃把纸递给了林琳。
“签字吧！”
林琳看了眼条款，呆住了，“你这是……”
“怎么，看不懂字吗？”
“你这要让我自己把自己卖了去当奴隶啊……”
“这就是我的条件。”少女说。
林琳犹豫了几秒，然后拿起笔，在甲方落款那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给你。”
少女拿过合同，看了一眼，有点惊讶，似乎是没想到林琳会这么痛快就签下如此丧权辱国的条约。“早知道就多要求一点了……”少女小声嘀咕道，但她的嘴角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好了，合同开始生效，我作为乙方自然会履行约定。合同可是可以强制执行的哦，你已经算是我的预收账款了，不能给我坏账！”她一边说着，顺便还撇了我一眼，那眼里似乎有几丝得意。
“那也得等一个月后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
少女看向窗外，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寒气伴随着微弱的日光一同传入到屋子里，屋里的一切都处在这种蓝红交织的颜色之中。
“天快亮了啊。”林琳说。
原来已经清晨了吗。
林琳收拾了一下桌子，“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坐下吃个早饭再走吧。”他对若桃说。
少女的身体颤了一下，“不了，这座城市的账务还没审查完，我得回去继续干活了。”
“不差那一会儿时间吧。”
“差，上头要的很紧，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必须得出结果——你可以做个三明治给我送过来。”
“哈？凭什么？”
“对你的乙方态度好一点！”少女说，“你信不信我毁约啊？”
“好的若桃大小姐，明白了若桃大小姐。我一会儿做好后就给您送过去，请问您的办公室是？”
“总经理办公厅5603。”少女一副阴谋得逞的表情，“还有，你也别住在这里了，我给你安排个好点的，连同那位——”少女指了指我，“你俩给我分开！就今天，我下午就安排人来帮你们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