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徒弟走在这人声鼎沸的青楼大厅内，听着周边男女放浪形骸的笑闹声。
张湘雨本以为自己会有些刺激的感觉，毕竟两辈子加起来她也就在地球的时候去过一次洗脚城，还是没上二楼的那种。
但等真正看到这喝花酒地方的时候她却也没什么感觉，不禁自嘲一笑。
也是，都当了一两百年的女人了，又成为了修士，哪还会像前世的毛头小子一样，见了这些东西就热血下头，不过若是让玄门的二十位仙子像这般招待自己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那淡雅如菊的婉凝愿不愿意。
落后自己师父半步的霜秋跟着在前方领路的小厮往二楼走去，心里正暗自生气呢，目光不经意的看到张湘雨嘴角的那一抹荡笑，差点没当场发作出来。
好你个法外狂徒！见到这些放**子居然这般高兴？我霜秋也不是不能跳啊，大不了回到翠云峰我也穿上这种半遮半掩的衣服满足一下你嘛。
“二位爷...客官。”
叫顺嘴的小厮看到霜秋那要杀人的目光后赶紧换了个称呼，弓腰耷背的让开了身子，往楼梯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上了楼梯就是二楼包厢了，那里自有各位姑娘的丫鬟引路，小的就不上去了。”
张湘雨闻言点了点头，示意霜秋扔给他点小费，抬脚就上了楼梯，目光左右巡睃间发现这怡红院当真不得了，在这农业社会的大乾王朝居然都搞出了三四层的连体楼了。
只见两座古色古香的木制楼阁由二楼中间被几道拱桥连接在了一起，其上站满了寻欢作乐的客人以及陪客的艳丽女子，时不时指着下方发出一阵喝彩与调笑声。
而他们低头所看的却是两座楼房中间的庭院，那里一半被弄成花园，里面几位年纪尚小的姑娘扮成游园的大家小姐，在那里不断品花鉴花，偶尔露出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另一半则是一个宽大的舞台，其上不断巡演着各种节目，有那七八个露着胳膊大腿却带着轻纱遮住面容的女子上去跳上一舞，有那一身寡淡，神色清高的美人扭着好似弱柳一般的腰肢上去弹奏一曲。
当真是一派繁华旖旎的欢场景色，让人看之都不由心中一荡。
对此张湘雨倒是只觉好奇，想不到那老鸨还挺有眼光的，都能搞出这类似选秀和角色扮演的场面出来，而小丫头则是有些看呆了眼。
霜秋是公主不假，进入鸿蒙大陆后更是见识了人族最顶尖的文化与科技，但这等红灯场所，人冰清玉洁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来过嘛。
因此她不但颇有新奇的到处乱看，一部分心神还放在了自家师父身上，打着看看这猥琐的法外狂徒对什么感兴趣，将来学会后她好对症下药的念头。
“奴婢是弄月姑娘的贴身婢女，特请两位客官去我家小姐房中一叙。”
师徒二人顺着二楼回廊正一边走一边看呢，面前忽然蹦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拦住了去路。
“不必了。”张湘雨本就不是来喝什么花酒的，也不是来见识凡间女子美色的，她来此是另有目的，现在见这外面更为热闹更加有趣哪里还会再进什么包房。
“我们就在外面逛逛就行了。”
“这...”
能在青楼这个欢乐场上当头牌姑娘的贴身丫鬟可不仅仅是要好看，更要机灵，她本来就听老鸨说来了两个不得了的人物，还吩咐自家小姐小心伺候。
这会看这自带仙女的胖子不愿意过去临幸小姐，丫鬟心里自然松了一口气，但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免得得罪了这来头不小的客人。
张湘雨这辈子容貌本就美的惨绝人寰，更加见惯了玄门女修那等出类拔萃的容颜，更不会对凡间的女人起什么心思。
说完一句后也没多看一眼这长得不比前世某些明星小花逊色的丫鬟，带着霜秋便踏上了拱桥，也学着身旁的人往下方张望了起来。
师徒二人皆是修士，处在凡人之中自身气质就宛如鹤立鸡群一般与人不同，霜秋更是在玄门那等地方都美的不像话。
但为了不引起凡人的注意，也免得有些不开眼的普通人过来找麻烦，张湘雨早在降落这颗星球的时候便施展了一个法术，将自己和小丫头的存在感降得极低。
因此路过的一些人也不是没发现这其貌不扬的胖子身后跟着的仙女，但皆是初见之下惊艳了一把，转头却又想不起来刚才所看仙女的容貌了，只当自己喝多了出现的幻觉。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啧。”
听着下方又一个登上舞台的女子凄婉的唱出一曲小调，张湘雨颇觉无趣的咂了咂嘴，小说里不都说这青楼里有唱什么十八摸十九摸的吗？她怎么没见到？！
“相公呀~”
看到师父一脸无趣的表情霜秋心里暗喜，但脸上却非要装出一副为人打抱不平的模样，好借此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人家唱的多好啊，人长得也不差声音又好听，尤其是这曲子多凄婉啊，你怎么能这般嫌弃呢？！”
撇着嘴角，张湘雨斜眼看了一下徒弟，小丫头打的心思她如何不知，但湘雨仙子哪能让她给蹬鼻子上脸。
“好什么好，陈词滥调罢了。”
“哟，还陈词滥调呢~”学着那些青楼女子一般，霜秋抬起袖子半遮小脸，羞答答的看了一眼师父。
“那您给我来一首，让奴家看看相公的本身嘛~”
咦~好恶心哦~
被小丫头那一副娇柔做作的姿态给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张湘雨打了个冷颤道。
“这有何难。”
知道什么是穿越者吗？不就几句诗词嘛~
“你且听好了。”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怎么样，咱这抄自柳三变的千古名句如何？这可是当年被青楼名妓抢着喂软饭的大神。
脸不红心不跳的当了一回文抄公，张湘雨心里正暗自得意呢，却被小丫头那情意绵绵的眼神唬得心中一凛。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哎呀呀~师父他好会哦~说到人家心坎里去了都~
对于张湘雨能‘做’出此等大作霜秋毫无意外，毕竟修士的大脑都经过进化了，凡间的文学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但...这首词的含义就太对一心冲师，尚处在半暗恋半明恋的小丫头胃口了，直觉最后两句说的就是自己。
“相公~我...”
“这就是首词，没别的意思，也没隐射任何人，请某些花痴逆徒不要对号入座。”
一看霜秋两颗大眼睛里浓到化不开的情意，张湘雨就知要遭，等到小丫头脸上飘起两朵激动的红云，眼看就要将表白的话语说出口时，她更是赶紧打断。
“别发花痴了，用你的神识探探身后那个包厢！咱们的正事来了！”
“哦...”
满腔的情意被不解风情的师父强硬打断，小丫头心里的幽怨都快逆流成河了，但听到有正事也不敢多做胡闹，顺着张湘雨的指示便把神识探进了那个包厢里。
“陛下，下方那个唱曲的便是京中名妓——师师，是否让老奴将人领过来？”
“哎，听说这师师早已心有所属，在此登台卖场也只是为了自己攒钱赎身，朕此番出宫乃是为了见识下市井繁华，岂能因为私欲而拆散一对苦命鸳鸯？！”
“陛下仁慈，陛下每日里宵衣旰食操劳国事，我大乾王朝国泰民安甚于前朝百倍，百姓富足更是自古未有，可陛下每日里却勤俭到吃上一只羊都要思索再三，这...”
“朕乃天下之主，何谈什么操劳！”
“犹记得我朝太祖当年在前朝治下亲眼目睹了百姓衣不蔽体，易子而食，豪门大族却夜宴不断，一怒之下会和各路豪杰推翻前朝皇家再塑乾坤的壮举，念及苍生不易更是在驾崩之前留下训诫——以天下供一人非天子乃独夫！朕又岂敢或忘！”
“陛下圣明！”
这...这是？！他们是？！
神识发现房间内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和一个面白无须的老人的对话，霜秋也从刚才花痴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转过无数念头，玲珑的娇躯都在原地轻轻打颤。
“可要为师出手？”
张湘雨甫一降临这颗星球便用神识探明了整个地表的情况，哪里会没发现这微服私访的凡人帝皇。
虽然无论是从刚才探查到的凡人间的议论，还是现在这皇帝所说的一番话语，张湘雨都能明确知道这大乾王朝的天子是个真真正正的明君，杀了他之后搞不好这颗星球就会陷入内乱，死伤无数。
可那又如何？！别说王朝更替哪里都有，便是这颗星球上的人都死绝了，只要自家徒弟念头通达，不像她这般心里有了执念，将来受心魔滋扰折磨，那她湘雨仙子可绝不会手下留情。
“我...”
其实霜秋从回到母星的那一刻起就发现了，现在的大乾王朝治下的百姓可比她上官家族当皇室的时候不知要好上多少。
一开始在外面的时候张湘雨问她繁华可比往昔，小丫头是昧着良心说出差不多那三个字的。
当年她都是个大萝莉了，甚至都在准备挑选驸马的事宜了，哪里不清楚自家皇室造的孽？
与其说是现在的大乾王朝是她的仇人，不如说是...她整个上官家族是治下百姓的仇人....若不是活不下去了，哪有几个人愿意造反？！
“不用了....”
霜秋是善良的，同样也是明辨是非的。
这个明辨不同于张湘雨，湘雨仙子懂得的大道理绝对比霜秋还要多，人心险恶，世间至理她都明白。
但正如以前说过的那样，修了几百年的仙，张湘雨已经不是那个凡人的肥宅了，正因为懂，所以才更加的无所顾忌，她只求自己的心安，只求自家徒弟的念头通达。
可小丫头不一样，她或许古灵精怪，或许调皮捣蛋，或许同样学会了师父的心狠手辣，但...她的本质还是那个善良的小姑娘，从懂事起到现在未曾变过。
因此她便是再恨这灭了全家满门的大乾王朝的皇室，可也不会冒着死伤那么多凡人的风险去报自己的私仇，那样的霜秋和当年她那骄奢淫逸的父皇有什么差别？！
以天下供一人非天子乃独夫嘛？！呵呵，父皇当初为什么就不能理解这句话呢...
默默苦笑了一声，小丫头顿觉豁然开朗，刻骨的仇恨也彻底放下了，心底的那点执念一经消散，便是连真元都厚实了几分，前几年卡住自己的瓶颈也骤然消失了。
“不错。”
张湘雨的性格是喜静不喜动的，哪怕这次接到不得不出山的任务，按照她的性格那也是飞速赶来，三下五除二的解决完地核再溜回去继续躺尸装咸鱼。
什么领略人间繁华，什么过来逛一逛青楼，那都不在咱们湘雨仙子的考虑之内。
习练剑仙之道的湘雨仙子从来都是坐言起行的性子，遇到什么事就跟宅男逛超市一样，拢共就四步——进门，拿东西，结账，走人！就这么简单且干脆。
这次会找个借口绕了那么一大圈，又是陪着徒弟逛市井，又是容忍她乱叫自己相公的，无疑就是看出了小丫头这些年心里有块疙瘩，最近几年更是影响到修炼了！
正好也赶上了这次回到小丫头母星出任务，张湘雨虽然不知道这次任务交给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决不相信是巧合！
因此也就抱着借此机会帮一帮徒弟的念头，这才颠颠的赶了过来，事实证明效果是非常出众的。
“当真不错！”似乎一句不错不足以表明自己的赞赏，张湘雨罕见的主动把面色痛苦中透着释然的小丫头搂进了怀里，夸赞道。
“你能放下心中执念突破瓶颈非常好，不愧是我的徒弟，为师为你感到骄傲。”
“师父~”
到了此刻霜秋哪里还不明白自家师父的良苦用心，出来前说是不准自己报仇，但估计心里早就打定了亲自出手的主意了。
一想起这个给了自己新生的师父竟然要不顾类似天条一般的玄门铁律，为了自己灭了凡人帝皇，小丫头心里的爱意就更进一层，恨不能现在就以身相许。
“我....我想见一见那皇帝...”
“哦？”
因为帮徒弟剪除了心魔的苗头，张湘雨此刻心情大好，倒也没计较小丫头借机抱紧自己发泄心中爱慕的逆天行为，只是温言道。
“那便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