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拉大人？莱拉大人！”威尔冲过去扶住倾倒的莱拉。法术榨干了她最后一点魔力，无论威尔怎样呼唤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回应。他伸手去探莱拉的鼻息，发觉她已然气若游丝。
“威尔先生……我们得离开这里。”
特蕾西娅抓住他的手臂，指向他的背后。
“我的老天。”威尔不信莱拉和特蕾西娅的神，但如果真的是祂在主宰众人的命运，那他一定会朝祂的的画像上或者雕塑上吐一口唾沫。他架着莱拉和特蕾西娅后退，逃离那些又浮起来的东西——虽然不是全部。
先前威尔数过，骨灵统共有十二具。莱拉的法术让其中的六具都化成了彻底的灰烬，但仍有六具凭借仍在燃烧的破损躯体再次逼近他们。
爆裂瓷瓶已经不剩多少了。况且就算把它们全丢出去，他也不认为那威力能够凌驾于莱拉的法术。事到如今他最后一件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把那柄银色的长剑架在自己面前。
“特蕾西娅，带着莱拉大人离开这里。如果你没剩下带上她的力气，就自己离开。”
“威尔先生——”
“照我说的做！你知道的，我不会用剑，魔法也是一窍不通！”
威尔头也不回地大吼。他没办法带着两个行动不便的人逃离这里，也没法用怨念之外的感情点燃不熄的火焰或是那不知会不会烧到自己人的魔法来让瓷瓶爆炸。
但有一件事情无关他的能力，只关乎他的意志——那是他前来此处的的唯一理由。
“不，我不能抛下您，也不能离开莱拉殿下！”
“别再犟了！难道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就是你那伟大救赎之路的终点吗！”
总觉得这话好像已经对她说过一次了，这丫头每次都想着和他死在一块。而她倔强的脾气和她的美貌一样，在他看来都是世界第一。如果和她共赴黄泉，想必路上还会一直不停拌嘴。
只是一想到这件事，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但是真的，他真的想和她待在一块，最好还要有一个长得和她一样的红眼丫头在她懒得和自己说相声的时候作为代役。
那个理由里起码有一半是出于这个欲望。而另外一半，则是——
“这里不会是终点。”
某个熟悉，沙哑的声音和闪烁的银光一同穿透林间。那些银光与它们发出的声响一样短促，划破空气精准地刺进每一具燃烧着的骨灵，将它们狠狠地钉死在地上和树上。
“这是……”
升起的不是使人窒息的黑烟，而是障人耳目的迷蒙灰雾。特蕾西娅在惊喜中啜泣：“是那个人！那个人来了！”
威尔这才反应过来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究竟是何许人也。这灰烟和那些在火炎中闪烁的点点银光都差点夺走他的性命，他从未想过这些东西有一天真的会成为他们的助力。
“带她们走。朝着港口去。那里有代理伯爵阁下为你们准备的礼物。那些骨头并非单纯的法术，而是生命。这箭矢阻止不了它们多久。”
骨灵们正挣扎着想要挣脱那银矢。即使是圣星骑士的武装也无法完全消灭这些东西。当然这可能和那个使用者并非真正的圣星骑士脱不了干系——但威尔管不了这么多，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走，我的圣女大人！”
他背起莱拉，割断早已在战斗中变得破烂不堪的背包绳将她系牢在自己背上。而后他一手握剑，另一手拉起特蕾西娅开始逃亡。
…
……
…………
“我的好女儿要来点腌木瓜吗？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米纳恩村庄正沉浸在族长之女云璃回归的喜庆中。族长伊拉西米恩在广场上大摆筵席，几乎整个部落的人都汇聚在这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在村庄外围的树林里正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没有人注意到才怪。噤声，老爹。”
云璃把父亲端到自己面前的叶片托盘推开，尝试使自己从祝贺声与问候交杂的喧闹之中解脱出来。
气——这片土地上称之为魔力的东西正在汇聚，并且就在村庄的不远处，那处自己过去时常采药的林地。
作为医生她非常清楚一个人体内的气强弱几何，所以她才会为此时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势头聚集的气而震慑——那是数千数万，甚至数十万人规模的气，强大到整座岛屿所有的人加起来再翻一倍也及不上它的十分之一。
“怎么了，阿璃？”
被族长安排在筵席角落的罗吉从刚才起就在一直寻找同云璃搭话的时机，奈何一直被不甚友好的村民挤来挤去。待他端着盛有葡萄酒的陶杯好不容易来到云璃面前时，却被她一把揪住了衣领。
“别和我说你没注意到，小少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盯着罗吉的脸，毫不偏移。而在她那一点都不懂察言观色的老爹的视线几乎要喷出火来时，年轻的代理伯爵缓缓收起自己脸上的笑容，露出苦涩的神情。
“果然瞒不过你，阿璃。”
“你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如果在法兰提亚皇家学院的魔法课上你不都是在和贵族小姐调情的话，你就该知道现在正在聚集的魔力到底有多么庞大！”
“阿璃，我知道会发生一些事。但我对天发誓，我不知道事情会可怕到这种程度，也没有参与这件事情的策划。”
“我当然知道。别说你们这帮乌合之众，就算你的老爹和他在大群岛海域那些天杀的混账手下串成一块也不可能对正在村子外面聚集的那些东西产生任何影响。”
云璃的手逐渐上移，扼住他的咽喉。自罗吉认识她起，她就一直用刻薄且冷漠的话语来应付他的热情。而他还没有一次听到过她的声音带有如此清澈且鲜明的愤恨和怒意：
“但这些东西现在是在我的村子，我家门口。而我也对天发誓……要是你现在不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会在下次见到你老爹的时候挖开他的胸膛，然后把他的肋骨一根一根拆下来磨成我的手术刀和缝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