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拥着自己的温软触感与幽幽的香气都是那般怡人，但对于李维而言，这种体验与折磨大差不差。
终于，在一段路后，李维终究还是忍耐不住，看向满脸促狭的银发魔王。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算你将我放下来，我也不可能掉下去。”
李维说着扫了一眼身下。
月歌并非是抱着他飞行，而是两人都坐在一头巨大的骨龙身上。
骨龙惨白，又近乎透明的骨骼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只有乘坐在其身上，才能感应到模糊的轮廓，从外界看过去，根本捕捉不到任何的痕迹。
——这头骨龙甚至是拥有着完全不属于龙族传承的虚空潜行术式。
这根本不该是骨龙这种死灵生物能够学会的东西。
李维不知道月歌是从哪里搞来这么一个好东西，想来这只魔王能够绕过人类防线，快速的进入到后方，这头特殊的骨龙大概也功不可没。
“是吗？”
月歌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担心您恐高吗。失去面板的勇者大人，弱小到让人情不自禁就想照顾。”
我恐你妹。
李维都快绷不住前世的甜蜜之语，他叹了口气：
“就不能让我好好坐着吗。”
他被月歌的力量限制着，除非直接动用意志力量多重破限，否则很难挣脱出去，但这力量不是在这种时候用的。
否则前几天被月歌骑乘，他除却第一天还心有歉疚，后面又怎么可能不挣扎下。
月歌显然也是清楚李维力量的限制，有恃无恐的露出玩味笑容：
“您现在难道不是好好坐着吗？”
“这样玩很有意思吗？”
“如果勇者大人表现得害羞一些，那会更有意思。”
月歌倒是很期待过去永远自信的勇者露出被玩坏的模样。
当然，这种玩坏只能是被她玩坏的那种。
“而且我这头小宠物的脾气可不怎么样。”
“就像是勇者大人无法忍耐被魔族骑在自己身上一样，它也是一样的。”
月歌继续补充道。
李维无言扫了一眼月歌瞳中盈盈的鲜红光泽，不再说话了。
在GHS这方面，他愿称月歌为最强。
或许是担心速度太快留下痕迹，也或许是想要将李维折磨的更久一些，骨龙足足花了十多分钟才抵达目的地。
准备降落之时，它从虚空撑开磅礴的骨翼，一个俯冲向李维某座葱郁的森林附近落下，以仿佛要坠毁的气势，在撞入大地之时都未曾减弱分毫速度，然而无论是李维与月歌都知晓这种碰撞不会带来任何的影响——骨龙在虚空潜行术式的效用下融入地下的虚空消散不见。
而其背部的月歌自然是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轻柔的落在了地上，月歌白丝的小脚在地面踩出几道血色的涟漪散开，轻松卸开了冲刺的力道。
“现在勇者大人知道我为什么要一直抱着您了吧？”
“骨龙的冲刺，可没有我晚上那么温柔。”
银发的萝莉以纯净天真的面容，像是吃饭喝水那样吐出不得了的话语。
李维只当做没听见月歌后面那句，感受到加在身上的限制解除后利索起身，平静道：“……那你不是能在它降落前才这样做吗？”
“咦，原来还能这样做啊。”月歌恍然般敲了敲小手，李维瞥了这装傻的魔王一眼，如果是女儿他还可能真信了，至于这只魔王明显就是故意的。
随后他的目光向着前方眺去，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模糊的灰黑色的气息，隐隐约约在远方的树林上空盘桓，而在李维的视界中，那些灰黑色的气息已然浓郁得化成实质一样笼罩着那片树林，仿佛恶魔狰狞的大口张开，又像是洞开的地狱之门。
那就是通向魔王城的入口。
处于另一层重叠时空中的魔王城，就是通过这样入口与人类世界连接进行入侵。
不过现在，这些入口都被人类勇者驻扎控制，并在外围布置了不少营地，反过来作为向魔王城讨伐的起始点。
自【毁灭】魔王被斩杀，魔王城的力量被进一步削弱后，人类的后方发生魔族入侵的时间已经不再频繁，最常见的魔族入侵也只是在一些不稳定区域偶尔有小型的空间裂隙被打开，逃逸出一些零散的魔族，引发一些骚乱。
虽然很早就失去了面板难以参与魔王城讨伐，但李维对这处入口绝不陌生，毕竟他之前有一段时间是在魔王城的底层区对薇薇安她们进行训练。
“很快你就知道了。”
“先不要急嘛，勇者大人。”
月歌歪着脑袋看着李维，忽然伸出自己柔嫩的小手：
“现在，先把你的手给我。”
李维沉默看向她，月歌笑着一字一句：“乖~听话，这是必要的前置准备。勇者大人也不想好不容易发现的机会因为这种扭捏放弃吧，明明我们那么多事情都做过了。”
李维嘴角扯了扯。
忽然觉得……自己逗弄女儿的回旋镖，飞了一圈，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可正如月歌所说，他连被公主抱的沉没成本都已经付出过，再加上和魔王连夜征战那样的事情都做过了，李维也是在没有斤斤计较的心情。
他干脆抓住了月歌的白皙的纤手。
这种干脆利落，令月歌都不禁怔了一下，感受着包裹自己小手的温暖，她过了一会才翘起粉嫩小嘴：
“虽然勇者大人针对魔族的心冰冷似铁，但您的身体和针对我弱点的东西，终归还是热的啊。”
“……”
“怎么样，我的手和女儿的差不多舒服吧？”
“嗯，毕竟你们的身材也差不多。”李维想了想说道。
月歌：“？”
月歌挑了挑好看的眉头，倒是没有发作恼怒，露出哀柔的表情道：“每天让勇者大人玩弄这样贫瘠的身体真是抱歉呢，我还以为勇者大人的身体是喜欢我到难以自拔，结果都是我一厢情愿吗？”
“……”
李维心神再次为这魔王的逆天之言冲击的七荤八素，可愣了半晌却是半句话都憋不出来，也无法反驳。
就像是数学题不会就是不会一样，有些东西该起立的时候也是注定会起立的。
这都是人力难以改变。
月歌染红的脸颊带着促狭之色，好在这令人如坐针毡的局面没有持续多久，李维注意到几百米开外突然有一列车队缓缓驶来。
也是这时，李维发现月歌转过了头去，她脸上的促狭与潮红忽然消散不见，鲜红色的双瞳同样遥望向那车队，那少女形态的绝色面容上忽然噙起了有些冷漠的笑：“来了呀。”
李维像是意识到什么，心绪忽然波动起来，“你想做什么？”
月歌似笑非笑望向李维：“勇者大人何必问我呢，我要做什么，您难道不是已经有了猜测吗？”
李维怔怔看着月歌，他轻声问道：“他们是和你有仇吗？”
“没有哦，无冤无仇，我们之前都没有碰过面。”
月歌说着又愣了愣，有些忍不住自己的笑意了：“勇者大人，这是在给我找借口吗？”
“看来我这几天的表现似乎挺不错的，让勇者大人对我的印象有了好转，您这是忘了我是魔王了啊。”
“明明过去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做那些人类就先有锅砸我头上了，现在我要当着您面杀人了，身为勇者的您却开始要替我找借口了？”
“这就是给勇者大人生了一个女儿带来的魅力吗？”
月歌一手抱胸，另一只纤手托着下巴，凝望李维的目光，又像是带着些戏谑。
李维顿了下道：“不是找借口。你不是说过你复仇的目的吗，要让我爱上你。”
他的思绪忽然也有些混乱，这几天月歌构造的“温馨”再加上他本来就躺平的心态确实是让他有些麻痹了，可如果这魔王要当着他的面杀人……他真能以这一切和自己没有关系当做借口什么都不管吗？
他只是卸下了拯救世界的使命与那些沉重的责任，可这不是说明他就该完全冷漠自己的心吧？
此外扪心自问，李维也知道自己其实一直未曾放弃对月歌的观察与警惕。他是对月歌怀有歉疚，知道她曾经救了自己一命，可她终究还是魔王。
两人的关系能够始终维系这样的“平和”，实则也是各种条件下创造的微妙平衡。
而其中关键的一点就是，月歌没有在他面前进行公开的杀戮。
显然，月歌也是知晓他底线的。
可她又好像突然要打破了。
而且用补全力量的机会作为借口，将自己引到这里来，想要当着自己的面杀人，她到底是怎样的想法呢？
“这句话，勇者大人能够好好记在心中，倒是让我挺开心的。”
月歌脸上含笑，她藏下眼中闪过的一丝复杂，这还是第一次，李维这样正面回应她的目的。
可笑的是……
李维又是下意识站在她敌人的立场上，做出的回应。
而且还是为了保护其他人。
鲜红的双瞳又泛起一些冷光，月歌靠近李维，轻轻道：
“不过，我的勇者大人，这样的威胁，可威胁不了一个魔王啊。契约与承诺这种东西，看似坚固实则脆弱，远不如力量带来永恒的真理让人放心。海誓山盟的爱都能变心，我让你爱上我的目的，又怎么会那么坚不可摧？”
月歌微微踮起脚尖，伸手抚摸少年勇者的脸颊，她的眼中含着笑意，这一幕在这样葱郁的树林里太过美好了，青涩的少年少女依偎眷恋着的模样，酝酿着好似能让冬日融化般的温柔光亮。
然而无人知晓，在这美好画卷背后浸染的血腥气息。
李维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是啊。”
“相较于让您爱上我带来的好处，无缘无故杀人这种事情带来的利益，确实是远不到让我变心的程度啦。”
李维目光一顿，再次看着杀意散去，浅笑盈盈的魔王。
“你……”
他有些迷，更加搞不懂魔王的想法，这算是什么pua抗压测试吗。
“既然随便杀人这种事情，在您这里是禁忌，那我就暂时不做好啦。”
“不过哪天要是看到您没有爱上我的希望，那这条就作废了。”月歌幼嫩的指尖在李维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她脸上的冷意消散了，重新露出小女孩般的天真，随后又板起小脸，故作严肃又玩味的开口：“这才叫威胁，懂吗，我的勇者大人？”
李维很难描述出自己现在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表情。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魔王，他甚至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月歌故意在自己面前演的一场戏，就是为了进一步拿捏他。
可这个想法还没清晰起来，李维就看到月歌忽然打了个响指，笑道：“好了，闲聊结束，该做正事了。”
深红色的光亮，突兀从月歌的脚下浸没了土壤。
一瞬间覆盖而出的领域，无声无息的将那车队吞没在其中。
“？？？”
李维差点两眼一黑，还没收拾好的心绪重新崩塌，难以置信的看向月歌。
“你不是才说了不会随便杀人？？”
即便是李维，这个时候也很难止住血压蹭蹭升高。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算挺气人的了，可与这魔王一比……他简直良善诚实的可怕。
“是啊。”
月歌漫不经心答道：“我是答应了您，不会随便杀人，可没说我不会杀人啊。”
说到这里，她又笑着看向李维：“勇者大人，要杀人，可不是只有仇恨这一个‘正当’理由。”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杀他们，我就会死，你还会阻止我吗？”
“什么意思？”
李维瞳孔微震。
“人类需要吃掉圈养的牲畜来维系生命，变得强大，魔兽们也互相残杀，捕杀弱小进食，进化，这是生命的本能，也是世界固有的法则。”月歌淡淡道：“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魔族也遵循着某种类似的法则，只有杀死人类，才能活下去？”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离谱的事情？”没等李维说话，月歌继续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毕竟站在人类的立场上，确实很难接受这种离谱的设定。”
“那么勇者大人要不要站在魔族的立场上想想呢？怎么可能有人类这样的怪物，通过杀死魔族就能变强？”
李维沉默。
他陷入漫长的沉思。
他与魔族纠缠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赤果的真相。
月歌说出来的这些话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而且……他居然真的开始觉得，月歌说的很有道理。
人类都能凭借猎杀魔族变强了，魔族就怎么不存在只有杀人才能存活的设定？
然而他这沉思只是开了个头，月歌却是盯着他又道：“啊对了，顺便一提。”
“以上都是我编的。”
李维：“……？”
“您先别急，听我说完。”月歌慢悠悠道：
“本来我确实是打算这么骗你的，可后来想想，突然觉得有些得不偿失啊。”
“我知道你的心中秉承着正义，也知道你不是死板的正义。”
“所以不管你接不接受这个设定，这次你肯定都不会阻止我杀死他们。”
“你只会默默记下这笔血债，在心里埋下一个念头种子。”
“——这就是魔族的真面目啊。”
“不管再怎么伪装，还是会暴露出那份恶劣的血腥。”
“就算她是女儿的妈妈，或许有一天还是让她离开比较好吧……”
“可能是这样的想法吧。也可能我想得偏颇，但大概的方向肯定大差不差。”
“所以，我考虑了下，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只让我一个人难受和痛苦。我是来折磨你的，又不是来折磨我自己的。”
“那么——不装了，我摊牌了！”
月歌说到这里，看着李维突然露出冷冽的笑：
“如果我告诉你，不杀了他们，女儿可能会死，你会怎么做？”
李维这次连表情都难以维系平静，他看向月歌的双眼，少女鲜红色的瞳孔，逐渐充盈起血色的光，那血光仿佛万花筒一般幽幽旋转着，血腥的瑰丽又妖冶，如同要引导他**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