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澜宽剑拖在地上,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但你不该如此狂妄。”
“同为剑宗弟子,既是比试,亦是交流。”
“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可你若把自己当成猫,把我当成任你戏谑的老鼠……”
丝毫不在乎赵解甲会不会暴起发难。
白澜就这样,拖着剑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他。
在距离赵解甲三步距离时站定。
他摩着粗糙的剑柄,“便是你的过错了。”
赵解甲嘴角的弧度慢慢拉长,几颗牙齿从唇间露出,眸底的神采更亮了些。
“生气了啊,白澜师兄。”
白澜目光摄去,“本来我是给陆沉昭准备的……”
“现在,你来试试吧。”
赵解甲忽然有些激动。
竟然直接垂下了剑惊呼出声,“哦哟哟哟!要来了吗?压箱底的剑技?”
他在疯狂挑逗着白澜的神经。
语气戏谑,“该不会是百鸣剑三十叠音吧?”
“这一剑会不会很快?”
白澜脸色瞬间更阴沉了三分:“聒噪!”
而赵解甲。
在感受到白澜周身的灵气暴动后,脸上的笑容迅速退去。
声音忽然变冷,“可我这一剑,会很快……”
一圈灵气自二人之间激荡扩散,惊起阵阵山风呼啸,连树梢的鸟儿都受惊而起。
白澜的起手式仍是百鸣剑,只不过…这次对阵赵解甲时,他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对阵俞冬青时快了不止一分。
“百鸣剑……”
“四十一叠音,请指教。”
听到这话,擂台边负责监察比试的长老也有些惊讶了。
直接迈步走到了擂台边上。
刚才站定的距离他没有把握…没有在赵解甲受到致命伤害前救下他的把握!
百鸣剑,这式质朴纯粹的剑技入门易,精通难。
十一叠、二十一叠、三十一叠、四十一叠,往后直到百叠尽是门槛。
迈的过去,则形同质变。
而白澜竟能掌握百鸣剑四十一叠,全力之下绝非千钧境所能力敌。
他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既然赵解甲如此狂妄的试图挑衅自己的骄傲,那便以最强的姿态碾压过去,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决心。
白澜想起了很多往事。
初拜剑宗时,未被七峰任何一位山主看中,只能在外门蹉跎。
家境普通,没有资源,天赋一般。
惟一谱剑宗秘典,迎朝阳初升,陪清月辉耀。
那些天赋强、家境好的师兄师姐们的嗤笑,那些来自四面八方嘈杂而让人垂头丧气的质疑和谩骂。
从来没有人看好我。
白澜心道,但我便从外门而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了冬醒峰巅。
“寒门子白澜,请师弟接剑。”
远处。
冬醒一脉山主吕逢春见状竟直接从椅子上站起了起来。
他眼神有些呆滞,满是不可置信。
“剑,剑势雏形?!”
第二位,剑宗年轻一代中第二个不到二十五岁便领悟剑势的弟子!
白澜啊白澜,好一个白澜!
他忽然想到了几年前的那天下午,在外门弟子大比后。
自己百无聊赖地在山间闲逛。
白澜那时比现在清秀稚嫩许多,把自己藏在了灌木之后包扎伤口。
吕逢春记得那个小子。
面对境界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筹、掌握的剑技比自己多了何止一倍的对手,他竟面不改色的用肩膀硬接彼之剑锋。
而后,持剑刺出。
取得了胜利。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白澜…见,见过长老。”
吕逢春升起了爱才之心,而那也是他自认近年来最正确的一次决定。
“白澜,你可愿随我入冬醒一脉?”
那少年肩头的剑伤狰狞,却笑得开心极了。
“弟子愿意。”
此后,年轻一代有些人才凋零的冬醒一脉便重新拾起来了往日的荣光。
距离吕逢春有些距离的祁欢颜也笑了起来。
爽朗的很。
“恭喜师兄了,有子白澜,惟生无憾!”
吕逢春也笑着看了过来,“都是那孩子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路。”
是啊。
都是他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路。
深一步,浅一步。
捱着最多的冷眼,顶着肆虐的狂风,扛起所有的质疑。
他,做到了。
擂台上。
白澜眼神坚定至极。
携势不可挡的锐意与剑势席卷,在某一瞬间定格下,仿佛与他身后那轮热烈的太阳慢慢融合到了一起。
璀璨,耀眼,滚烫无比!
围观的人群中,脸色还有些苍白的俞冬青适时勾起了嘴角。
噙着一丝浅笑。
“这才是我的白澜师兄啊……”
赵解甲心中的畅快全然释放了出来。
这才叫比试!
这,才是真正的论剑!
来吧来吧,来吧…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搏杀,以你之骄傲,对我之锋芒!
“白师兄。”
那剑已袭来,赵解甲却有闲心说话。
“师弟也有一剑……”
“请师兄指教。”
忽然。
赵解甲也动了。
后发而制人,却是比白澜要更快一步。
他未能领悟剑势,甚至直到现在也没有窥得剑势得门径。
可……
境界与技法得差距,足以弥补这点。
一声微不可察的龙吟从赵解甲的剑啸中啼鸣而起,迅速的,化作了回荡在山间的呼啸,如伏龙初醒,似君临天下。
那声龙吟传入耳中。
远处的姜白衣往前踏了一步,眼中寒芒乍现。
“龙吟剑……”
祁欢颜嘴角的笑意也淡去了些,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暗自叹了口气。
“唉……”
“见卿,便非要这般执迷不悟吗?”
擂上的二人同时扑杀而去,各自使出了压箱底的最强一剑。
忍一路风雪寒霜的寒门子以质朴为柄,苦寒为刃,向所有的不公与郁结挥出了藏在沉闷与成熟下的少年意气。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而赵解甲。
龙吟剑,则是出身于十六州天下最为尊贵之地,代表着无数士族贵胄的底蕴,那种骄傲与荣光绝不容任何人亵渎!
截然相反的两人,截然相反的两剑。
势均力敌的白澜与赵解甲两人与片刻后短兵相接!
“轰——!”
先是脚下着力点开始,擂台地面再也承受不住负荷开裂,再眨眼便蔓延开来,还未等围观的人群来得及反应,整个擂台的表面便已覆满了蛛网状的裂痕。
白澜的手第一次颤抖起来,两边太阳穴鼓起,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采,“给,我倒下!”
赵解甲亦是满脸笑意,额前的青筋也已经爆了起来。
“来吧!”
“看一看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