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日的住院楼行动中，人蛹案的凶手宋辉确认死亡，其儿子宋天蓝则安然无恙。

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员中，特异四科7人死亡，13人重伤，41人轻伤，临时集结的其他科探员没有直接参与拦截宋辉的作战，所以几乎没什么伤亡。

而在那13位重伤者中，就包括了特异四科的负责人秦风。

秦风的右臂彻底残废，只能进行截肢，短期内是离不开医院了。

因此，四科后续的各项工作只能暂时交接给特异五科负责一段时间。

而参与此次行动的四科探员们，也都获得了或长或短的带薪假期，用以休整调养。

至于贺夕明，他的身体倒没什么大碍，晕倒也只是因为异能使用过度，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当天下午，姬雨晴就陪他办理了出院手续，还一同买了些水果，去看望已经做完截肢手术的秦风。

秦风精神面貌还算不错，并没有因为痛失右臂而表现出半点颓废。

他一见到贺夕明和姬雨晴二人，开口便是让二人帮忙跑个腿，替他买包烟。

不过被姬雨晴以“住院期间必须禁烟”为由秒拒。

抽不上烟，只剩一条手臂，实在无事可做的秦风，便勉为其难地吃起了二人带来的水果。

一边吃，还一边半开玩笑地告诉二人：

他准备之后找宋局讹一笔巨额工伤赔偿，然后再去找研发部的那些“大发明家”唠唠嗑，看能不能给他打造一条类似漫威冬兵那样的假肢，装上去肯定很酷炫……

即便卧病在床，秦风仍是平时那般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过当谈及工作相关的事，秦风又会立马正经起来。

他毫不吝啬地称赞了贺夕明昨日的高光表现。

仅靠一腔孤勇，和两次射击，便巧妙地击败了异能暴走的宋辉，可谓是这次行动的大功臣。

不过贺夕明却表示，自己这碰巧得来的功劳，远不及特异四科所有探员们的努力和牺牲伟大。

谈及牺牲时，贺夕明发现，秦风的双眸中明显增添了一丝阴霾。

但很快，这抹难以察觉的阴霾，被一抹坚毅的色彩所取代。

通过侧写，贺夕明能看出，在秦风的探员生涯中，一定经历过很多次同僚的牺牲。

作为队长，他所背负的远比其他探员要多，这种沉重的责任感让他几乎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工作。

在人蛹案的调查过程中，秦风所付出的时间和精力绝对是最多的。

这也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他独自承担着这份压力，不懈地用自己的经验和信念，鼓舞着整个团队，鼓舞着贺夕明。

看着秦风那条空荡荡的病服袖子，贺夕明难免为之动容，眼角泛起酸涩之感，心中更是感慨：

自己曾在好一段时间里，对秦风这个强行拉他进四科的“流浪汉”上司，都是报以嫌弃的态度。

而如今，他反倒觉得这个不修边幅的中年人“可爱”，并打从心底地尊敬。

尊敬这位负责的上司，尊敬这位将他带往探员之路上的“领路人”。

探望完秦风后，贺夕明还特地去神经科找了林心璐。

亲眼确认林心璐安然无恙，甚至可以说是毫发无损后，贺夕明才算是放心了。

为了感谢林心璐的救命之恩和这些天对他的关照，同时也顺带感谢姬雨晴在病床边的“贴心照顾”（如果那也算照顾的话），贺夕明少有地阔绰了一回，当晚便邀请她们去了一家高档餐厅用餐。

这次用餐体验很愉快，不论是那些贺夕明连原材料都认不出的高档料理，还是盛装赴约、赏心悦目的二位美女，都令贺夕明十分甚至九分的满意。

只不过当他付款时，看到那个高达四位数的消费金额，还是难免心中咯噔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平时节俭惯了的贺夕明，哪里想象得到，吃顿饭竟然能有这么贵！

但心痛归心痛，他还是另外打包了几份他觉得味道不错的菜品，准备也送去给妹妹尝一尝。

就当是“负荆请罪”，和妹妹解释自己突然失联一整天的原因。

当然，贺夕明不打算也不可能告诉妹妹实情。

毕竟他一直和妹妹说的是，他在对策局只负责一些没什么风险的后勤工作。

于是贺夕明便扯了个谎，说昨天自己蹲坑时手机不小心掉进厕所坏掉了。

但由于最近身心俱疲，好不容易请假休息在家，便懒得专门跑一趟去买手机。

贺夕明并不擅长撒谎，特别是当着妹妹的面，总是会下意识避开视线。

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家老哥的贺夕妍，自然看出其中的猫腻。

她并没有当面揭穿。

就连哥哥准备探过身来，请求她原谅时。

也只是一脸委屈地抿着唇，眼中水汽朦胧，患得患失般抢先拥了上去，抱紧了对方。

没有说话，就这么抱着，抱了很久，仿佛时间都被抹去了。

或许这个拥抱，就是她的回答吧。

是啊……只要哥哥不嫌弃她，愿意留在她身边，谎言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

两天后，贺夕明参加了特异四科牺牲探员们的追悼会。

令他惋惜的是，在这些为正义而捐躯的前辈中，他只和陆仁佳有过短暂的相处和交流，至于其余几人，他甚至念不全名字。

还是姬雨晴和他讲述了每个人的经历和性格，让他对这些前辈有了稍稍清晰的认识和记忆。

而在给各位前辈们的坟前送花时，贺夕明特地在陆仁佳的墓碑前放了几根能量棒，以此缅怀对方那在绝境中，为众人驱散黑暗的无畏光芒。

——

随着片片落叶的飘零，阵阵寒风的侵袭，十一月的尾巴悄悄溜走。

秋天即将结束，给人留下淡淡的忧伤与不舍。

正如林医生打听到的那样，宋天蓝的病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注定等不到到江北市今年第一场雪的到来。

然而，在宋天蓝的生命倒计时只剩几天之际，他竟从中心医院直接失踪了。

医院的监控却什么也没拍到，似乎是被什么人动了手脚。

再次被找到时，宋天蓝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因疑似和不久前的人蛹案有关，此案被警方交接给了对策局。

由特异五科负责，而参与过人蛹案且身体无恙的部分四科探员，也一同参与。

其中就包括贺夕明和姬雨晴，以及作为特殊顾问协助调查的林心璐。

三人跟随着几名特异五科的探员，来到案发现场。

这是一片墓地，宋辉和他那位早逝的妻子，都被葬在这里。

宋天蓝的尸体正对着他父母的墓碑，尸体的额头上被利器刻上了“十”字印记，内脏和头部以下的骨头被掏空，皮肉被用一根根树枝撑开，就像是晒鱼干一样铺成一个平面，并用鱼线缝合成一对伸展开的血肉翅膀，这翅膀上插满了色彩斑斓的干花，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奋力扇动翅膀的缤纷巨蝶。

“夕明，这是否让你想起了什么？”

“啊……就和你想的一样……”

一见到这具尸体，姬雨晴和贺夕明二人便心照不宣地蹙紧眉头，交换了眼神。

这二人间的默契，让一旁的林心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戏谑，但她并未发表任何看法。

为了确保这个猜测的可靠性，贺夕明决定使用异能。

这一次，他熟练地摘下眼镜，冷静地进入移情状态，与当初那个颤抖着呕吐的自己，判若两人。

很快，贺夕明便得出结论：

“错不了……这位凶手正是上次在榕树上作案的那位模仿犯，无论是作案手法还是对待尸体的态度都很符合。”

对于贺夕明这笃定的判断，特异五科的几名探员互相对视了几眼，显然是觉得这么快就得出结论，未免有些草率？

他们对贺夕明的异能并没有那么了解，所以有这种疑虑也属正常。

不过他们还是愿意相信这位在人蛹案中大放异彩的新起之秀，便以贺夕明的结论作为了调查的主要方向。

之后便是漫长而繁琐的现场取证环节。

贺夕明对取证的结果不抱希望，这位疑似“新约克开膛手”的模仿犯异常谨慎，恐怕并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倒是对宋天蓝尸体上插满的干花有些好奇。

这些花都是一个品种，并且挑选的很细致，肯定是带有某种寓意的。

不过贺夕明对花并不怎么了解，便向博学多识的林心璐请教。

后者走上前，背对着贺夕明，凑近闻了闻那些干花，眼中隐隐泛着陶醉的光，轻声说道：

“这是风信子，花期一般在3月到6月间，现在这个时候，市面上也只有干花……”

她顿了顿，转身看向贺夕明，“风信子的花语是‘宁静的爱情’，以及‘勇气和重生’，风信子在第一次开花枯萎后，剪去枯萎死去的花枝，它的种球经过一段时间休眠，还有二次开花的机会……就如同死去的蛹，还能再次化蝶而生一样。”

“重获新生么……”贺夕明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不再言语。

他望向天边那即将逝去的秋色之空，像是在与这对悲怆如秋的父子彻底诀别般，在心中说道：

宋辉啊，你的执念、你的献祭、你的朝圣……

终究是有人帮你完成了……

可是…你用这沾满罪孽的双手换来的新生，真的会如你所愿么……

而宋天蓝的灵魂……又究竟会去往天堂，还是地狱呢……

（人蛹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