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林雪。”
无人回应，他打开病房里的灯。
林雪趴在床边瞌睡了过去，病床上的女人依旧没有醒来。
他将炸鸡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林雪瘦小的肩膀上。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林笙没想到自游戏开始以后，还能见到如此温馨的一幕。
两人安静得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若不是仍能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炙热疼痛，林笙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梦。
林雪有好好地听从他的嘱咐，就算自己没有回来也一直守候在母亲的身旁。
一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一边期盼地等待自己的归来，希望能吃到哥哥买的热乎乎的炸鸡。
林笙突然自责自己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
他也想留下来陪着她们，奈何他做不到。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与玩家共处一室，意味着玩家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结果了自己。
这里说的玩家，自然指的是叶如月。
林笙静静地端详着两人的睡颜，没有离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终是没等到林雪的苏醒，而林笙自己，也开始有了困意。
离开前，他宠溺地摸着林雪的小脑袋，后者小嘴微张，从紧闭的双眸里划过几滴眼泪，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的样子。
是做噩梦了吗？还是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亲人？
林笙猜不透，现在，他要走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再来探望母女俩。
——
林笙没有回到旅馆，而是来到了海边。
夜幕下的大海碧波荡漾，波光粼粼，从海水中倒映着一轮明月和几颗闪烁的星星，海风轻拂，海浪声冲击着一波又一波，时起彼伏。
走的近了，这种潮水翻涌的声音如雷贯耳，有时还能扑向到林笙的耳廓。
海水的冰冷从脚踝席卷至全身，连他的心脏一起，即使在炎热的夏季，这种刺骨的寒冷未减半分。
他嗅到了海水的味道，在自己的鼻尖来回窜跳，像个嬉闹的孩子，就要把他淹没。
这些孩子们围了上来，不让他听见自己的嬉闹声。
最后把他的眼睛也蒙上了。
原本喧嚣的世界变得安静无比，那些孩子的声音都不见了，似乎害怕被谴责而悄悄地溜走，只剩下死一般地沉浸。
周围漆黑无比，只有如坠地窖的冰冷。
当林笙再度睁开眼，只能看见海面折射的月光泛起阵阵波纹，身边是成群的游鱼在向自己招手，泡沫自始至终没有从自己的身边消失过。
这种安详的感觉没有一会儿，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便闯入大脑，仿佛有无数双手捂住他的口鼻，揪着他的心脏，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嘴唇不由自主地张开，海水灌了进去——
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这就是被淹死的感受么。
林笙坦然地闭上双眼，连求生的本能都没有。
他有过很多次死亡，被人用刀砍死，被车撞死，这次是窒息而死。
俗称溺亡。
他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想用这种方式了结痛苦，这样做脖子上的伤口就会痊愈，自然而然不会那么疼了。
这对于不死的林笙来说是何尝的痛苦。
然而长痛不如短痛，这是自己一定要做的，否则每天都会过得很煎熬。
他不会责怪母亲，让自己又一次体验了死亡的滋味。
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在一次一次的死亡中找到真相。
但这一次，林笙没有如愿以偿地死去。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有一道潜入海水的影子，那是人吗？
谁又会来救我？
林雪和妈妈都不会游泳，会是谁？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难道也是来自杀的？
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想不开的人，
…她朝自己游过来了。
林笙拼尽意识的最后一眼：这是一位桃李年华的女生，自己从未见过，五官清澈，眼尾微垂，似桃花眼，鼓着腮帮的脸颊下有一颗不起眼的痣，嫣红的朱唇在海水的灌溉下很是醒目。
她是谁？为什么要来救自己…？
这样危险的做法实在是太愚蠢了。
要是为此而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女生白白牺牲，林笙要恨死自己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林笙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
为什么要来救自己？
林笙可不希望自己醒来的第一眼，是发现身旁多了具女性尸体。
伴随着自责与不安，林笙毫无征兆地睁开双眼，脑海里的画面没有出现，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他一把坐起环顾四周——
自己这是在沙滩上。
看样子是成功了。
她救下自己成功了，而自己自杀失败了。
林笙吸了口气，还是很凉，好在没有搭上无辜的人命。
“喂，你终于醒了，为什么要想不开？”一上来就遭到陌生女子劈头盖脸的教训。
为了救下自己，她的全身也湿透了。
单薄的衣衫紧贴着如玉般细腻光滑的肌肤，她毫不在意，口气不依不饶。
“我没有想不开…”
林笙刚想解释来着，对方根本不给自己辩解的机会。
“没有想不开？那这么说你只是潜到水底玩玩而已？”
林笙想了想，好像也没错，“是这样的。”
她贴近了脸，表情更加较真，“到了最后因为呼吸不顺而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也是玩玩而已？”
林笙没法反驳，在常规的认知里，对方救了自己一命，她这么想是应该的。
“看你的面孔，是来这里旅游的游客吗，难道是离家出走了？还是和爸妈闹矛盾了？”
“都不是，”一时间林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本想找个借口开溜，却被对方以不放心为由，强制扣留下来。
“必须给我好好说清楚，不然我转身一走，你又跑去跳海怎么办？”
“都说了我没有自杀的想法。”
“你这种人啊。”对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要是死在这里的话，可是会让我的故乡名誉受损，要自杀也请去别的地方自杀啊。”
“都说了不是自杀啦…”
“跟我走。”
陌生女子没有多说废话，一把拽住林笙的衣领，就要拖着走。
“等，等等，这是要去哪？”
林笙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
他只是想缓解身上的伤痛，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当然是去我家。”她对林笙的行为和解释都无法理解，不能放任他自由离去，怎么说也要了解来龙去脉后，确认他没有自杀的念头，才能放他离开。
“你家？可是我们根本不认识。”
“不然你去和警察说好了。”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林笙不吭声了，要找警察，无异于暴露自己的行踪，这对自己来说，很不好。
大丈夫能屈能伸。
姑且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