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小冷都会给伊娅准备一日四餐。

早中晚外加下午茶,从香辣英伦膏蟹炒饭,到可可奥利奥千层蛋糕。

简直离谱,这些食物别说是吃了,她见都没见过,有些甚至是闻所未闻。

都说物质决定意识,如果这是她的幻觉,她是怎么想象出认知以外的食物的味道的呢?

同时,医院的护工王姨也送盒饭,不过盒饭和小冷严选美食显然根本不能比。

无奈,为了应付宋芸熙,她只能假装吃一点医院的盒饭,三餐主要靠吃“幻觉”。

本来就营养不良,都十八岁了才那么小一只,脑子不大灵光,傻傻分不清现实虚幻。

再不好好吃饭,那不完蛋了嘛。

在宋芸熙的眼里,伊娅这完全是厌食的表现,于是便在她每天输的葡萄糖和盐水里面加点料,起码不至于让孩子饿傻。

闲暇之余,伊娅也会思考人生。

思考她到底是谁,小冷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再怎么说,一个无条件对她好的贴身女仆,就这样没头没尾地出现,还是太过诡异了。

毕竟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当她来到卫生间的时候,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心中一紧。

少女望着镜子面前的自己,半天说不出话。

“咿——伊泠!”

镜中的那张俏脸,不是别人,正是拿她的身体调酒、给她留下深深心里阴影的坏女人。

那精致的五官,哪怕是化成灰他都认识。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伊泠是黑发,而她是白发。

而且气质上,伊泠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妩媚。

无论同性还是异性,哪怕明知道对方是一瓶甜美的毒酒,只要见过一面,都会愿意为之赴汤蹈火。

到了伊娅这边就拉了个大胯,明明是同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面庞五官,长她脸上,就透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

懵懂无知,一看就知道很好欺负,掐一下能哭好久的那种。

她也试图露出凶恶的表情,但是失败了。

看着镜子中,龇牙咧嘴,皱起眉头,没有丝毫的威严,却显得更蠢了。

就像……像是是龇牙的小野猫!

既然都姓“伊”,那必然是有什么关联才对。

洗漱完,伊娅又粘到了床上,盯着天花板,拨弄着自己银亮的秀发。

这段时间,她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按照宋芸熙的说法,她患有妄想症,以及轻度的双相情感障碍。

如果小冷是幻觉,那自己一直吃药的话,那自己是不是等于在害她?

哪一天小冷消失了,就是自己亲手药死的。

想到这里,伊娅打了个寒战。

幻觉又怎样,小冷自始至终都是无害的,相反,如果没了这个幻觉帮她采耳,她会失眠。

反过来想,如果小冷不是幻觉,那就是说自己没有妄想症,她没病……

综上所述。

有病,不能吃药。

没病,不用吃药。

出院!

好好好,从今天开始,不吃药。

后来,伊娅把自己这一套天才逻辑汇报给宋芸熙,听完这一席话,宋芸熙脖子后仰,双眼眯起,面露难色。

作为精神病科的医生,她受过专业训练,应该做好表情管理,不能因为病人的诡异逻辑,面露难色。

她一般不会面露难色,除非实在忍不住。

用来抑制幻觉的喹硫平的剂量是加大了,伊娅最近的情绪也比较稳定,双相情感障碍并没有发作。

话疗一天三次,由她亲自对伊娅进行一对一辅导。

可伊娅的妄想症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宋芸熙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开口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小冷是好人啊,我不想她消失,没有她我睡不着。”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幻觉不止小冷一个,如果,我是说如果,病情进一步发展,以后出现其他幻觉,他们会影响你,让你伤害自己活着身边的人,你应该怎么办。”

这一席话把伊娅问住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天出现的红衣怪物,出于自卫,那天她掏出了名为“出格”的撬棍,砸向墙面。

想想也是,一个挥舞撬棍的疯子,在大街上乱跑,怎么想都挺危险的。

那个红衣怪物到目前为止只出现过一次,但这可不代表,它不会再次出现。

可是,她真的不想小冷消失啊。

伊娅陷入纠结,眼看着对方情绪低落,又要向着抑郁症的那一面发展。

“你是个很善良的姑娘,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样,喹硫平胶囊先停一段时间。”

宋芸熙当然不会怂恿伊娅放弃治疗。

虽然嘴上说着口服药停了,其实她转手就让护士,把这部分剂量换成输液的形式,加到了每天的葡萄糖里。

望着伊娅踉跄离去的背影,宋芸熙总是觉得揪心不已。

不过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起码现在当别人叫他姑娘的时候,被人夸好看也会露出开心的神色。

伊娅的反应没刚入院那么激烈了,虽然言行举止还是有点像假小子。

少女正在逐渐接受自己的真实性别。

……

7月14日晚上,小冷送完晚饭后就消失了,没有陪她睡觉。

7月15日早晨,小冷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她送来早餐。

伊娅在医院走廊里焦急寻找小冷的身影,呼喊她的名字,然而并没有人回应她。

“小冷!小冷啊~”

少女踩着拖鞋,脚步踉跄,呼喊声淹没在其他病人的叫喊声中。

大概是药物起到了作用,幻觉终于消失了。

找了一早上无果,伊娅最终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原来真的是幻觉啊。

就说呢,这世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对她好。

正当伊娅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医生走进了病房。

这个医生伊娅没见过,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腹部格外臃肿,好像塞着什么东西。

尖细到令人牙酸的声音,从她的喉咙底发出。

“好孩子,不必悲伤。现在,请跟我们来,只需要做一个小小的手术,你很快就能重新回归社会了。”

“会疼吗?”

“不会,我们会打麻药,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术,不必紧张。”

没给伊娅反应的机会,一根试剂被推入了她的脖颈。

病床被人推动,眼前的天花板开始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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