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发现阻止不了这场战斗的第一时间，李天佑便已跑进旁边的旧小区，尝试疏散平民。
曾见过“妈妈”变身巨龙的他，知道那是一头多么庞大的巨兽，也深深清楚在这种人流密集区，一旦她被逼迫变身，会造成怎样的破坏。
上次因为战场远离市区，被龙躯破坏的楼一半是酒店，一半还没修好，再加上战斗结束奇快，搞出动静不大，因此后面看电视，没看到“死亡人数xxx”这种血压拉满的信息。
似乎只有十几个人受伤，伤也不算严重。
顺带一提，电视台解释说是“建筑老化、设计缺陷”导致的地震自然坍塌，也是有够糊弄的……
这次“妈妈”面对的对手，明显跟上次不可同日而语，一旦变身，战斗烈度也会直线升高。
就算不变成教授所说的“毁灭城市”，周边居民恐怕也会全部遭殃，在睡梦中丧命。
他四处奔走，累到气喘吁吁，可没有一个人信他。
就在他沮丧的时候，那些人忽然自己走了出来，像是被控制似的，神情呆滞，自动走进电梯旁一扇诡异的门。
李天佑愕然回头，看到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和一个盲女。
“小伙子，你也去避难吧，这里交给我们。”
大叔指了指门，对他说道。
李天佑这才知道学院早有准备，他算是多此一举，可他并不想去避难，他想尝试劝阻这场战斗，想尝试令“妈妈”冷静下来。
这是个误会……或许也不能算误会，遇到“妈妈”的确在意料之外，他的本意是在龙巢大杀四方。
但至少有一点，他想让幼龙知道，那就是……他确实是来接她回家的。
“别做那种蠢梦。”
盲女突然开口，她似乎能洞晓人心。
“龙不会真正爱人类，只会把人类当作玩具，血脉之间，存在天然的隔阂，你能想象自己爱上一只蟑螂吗？对龙而言，人就是脚边一群蟑螂，忽然有了智慧，试图挑战自己。”
“但我们成功了。”李天佑反驳，“我们已经证明，我们是和龙同等强大的种族。”
“证明这件事的是修，是陈秋生，跟你有什么关系？”
毫不留情鄙视的话，李天佑却不禁噎住。
我靠，好有道理，完全反驳不了啊焯。
大叔赶紧出来打圆场，他催促，“行了别吵了，快走吧，龙打起来可没什么手下留情的说法，一口龙息喷下来，咱几个今儿都得变烤包子。”
李天佑还想说什么，但大叔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架着他就走。
穿过“门”，视野豁然开朗，李天佑发现自己来到了郊外一片空地。
周遭人头攒动，但寂静无声，似乎都是疏散的居民，并且都处于梦游状态。
一个大胡子正指挥学生给疏散民众分方阵，嘴上骂骂咧咧：“妈的，最讨厌在市里干龙王了，这次能用什么借口？陨石？”
李天佑哭笑不得，他刚想上去帮忙，一声遥远的龙吼，便吸引他的注意。
他扭头，不由得看呆住。
飞到天空的巨龙口中喷吐出黑色的龙炎，直接在街区中烧出一道燃烧的沟壑，她似乎在攻击什么敌人，可惜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
李天佑找学院的人借了一个望远镜，才勉强看明白，是那个叫亚当的大叔在高楼间灵敏地逃来逃去，龙息刚好被他堪堪避过。
又一道龙息，李天佑从高处望去，已经能在城市中看到一个熊熊燃烧的十字。
与此同时。
战场。
“体型，肉体强度，龙息破坏力，反应，全都是最高那一等，老登，你告诉我，这到底是哪个龙王？”
亚当气急败坏，他对通讯另头的教授骂道。
“咳，大概是第十个？”通讯那头顿了顿。
“第十个？”亚当都给气笑，“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它甚至还没用言灵！我跟你讲！这次要是栽了！我跟凌凌做鬼都要揪光你每一根儿头发！”
“我把欧里庇得斯炮给你送过去了。”
“好兄弟。”亚当脸色瞬间由阴转晴，变脸之快，深得川剧真传，“别说了，我就知道你靠得住。”
挂断通讯，此刻他才多出些底气，连番的逃跑虽然很狼狈，消耗过多体能，但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这头巨龙的弱点。
她……太幼小了。
或许是做龙时间不长的缘故，对方并不擅长控制自己的身体，飞行歪歪扭扭，不算灵活，经常撞到东西，导致攻击产生微小的失误。
最重要的，她对自己体型的大小，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
她根本意识不到，或者说不习惯，自己此刻身躯的巨大。
如此微小的缺陷不算什么，但落在熟练屠龙者眼底，已经足够致命。
“凌，转用迟滞弹。”
“明白。”
“接线火力组，欧炮准备好还要多久？”
“七分四十秒。”
“很好……够了。”
巨大的龙爪以泰山压顶之势抓来，亚当敏捷翻滚，勉强躲过被拍成沙琪玛的命运，却转头朝巨龙腹部方向跑去。
“亚当！你在干嘛！”
通讯中传来同伴不理解地惊呼。
赤霄划过地面，刀刃陡然升腾起烈火，这个屠龙者的速度也瞬息间加快数倍，化为一道赤色的虹光。
“还记得吗？”亚当自信道，“真灵解放，获得强横力量的同时，弱点也会变明显。如果这只幼龙的弱点是不适应肉体的笨拙，那她此刻的形态，就是笨拙至极！”
与此同时——伴随大胆的屠龙者冲出巨龙视野，天空那颗尖长的龙首也下意识低垂，追逐屠龙者不断变换的位置。
“瞄准左翼！”
第一颗满载炼金药物的迟滞弹在火舌簇拥下发射，伴随古老的龙族语言吟诵，子弹仿佛被风所祝福，速度加快数倍。
这颗子弹精准打在巨龙的左半翅膀，巨龙并未感到疼痛，但很快，她便察觉左边翅膀扇动慢了下来，不再同步的双翼令她在半空失去平衡，不得不笨拙迫降。
她愤怒吐出龙息，不断低头，燃烧的黑炎紧紧追逐那只红猴子一般的屠龙者从前扫到后，在她脚底烧出一道深深的竖直沟壑。
她终于落地，此时她头颅深埋，从双足间望去，红猴子已经跑到她尾巴根处。
“瞄准后颈！”
第二颗子弹裹挟重重硝烟发射，由风吟与金属啸声欢送。
依然只是在巨龙后颈造成蚊子叮一般的刺痒感，但李修雯发现，她颈椎移动的速度似乎变慢了，一时间，抬头竟有些吃力。
亚当也没想到巨龙会这么容易上当，还给他露出好大一个破绽，这下连欧里庇得斯炮都省了。
如此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不等通讯中队友提醒，他已颂出自己的言灵。
刹那间，他肉体化为一道流光，就像moba游戏中的时间刺客一般，回溯到五秒之前，他曾经过的位置。
而与此刻的他相距不到三米的——正是那对燃烧不熄的黄金瞳！
赤霄火起。
浑然天成的突刺，凝聚了二十七载的苦练和数百条龙命，他有十成十的把握，一瞬带走巨龙的两只金目。
可不知为何，那对即将流血的黄金瞳里，丝毫没有畏惧，反而，有股淡淡的讽意。
亚当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的刀尖距离龙目不到一米，哪怕龙闭上眼也能穿透，可就是这一米，他彻底跨不动了。
他的心脏在狂跳，他的肌肉在抽搐，他浑身每一个细胞每一滴水分，都瞬间停滞，沉浸在一股突兀升起的恐惧与畏服中。
他看到巨龙缓缓开口，蕴藏远古神力的龙之语言，传遍整个东海市。
赤霄咣当坠地，亚当浑身冷汗，膝盖再也坚持不住，轰然下跪。
一瞬间他想起了那场末日之战。
想起在勒嘉丝圣山上，那条遮天蔽日、喷吐灭世黑炎的黑色巨龙。
密密麻麻的屠龙者如蚁虫般前赴后继，就为了将圣山上的黑龙削掉哪怕一个鳞片，他强忍恐惧，想耍人生中最后一次酷，却被“言灵·皇帝”震得心脏停跳，悲惨晕厥过去。
等他再醒来，龙皇已经死亡。大家欢呼——屠龙者，修。
这是他第二次遇到“言灵·皇帝”，可惜这次，他的好运气似乎到头了，他没有晕倒在战场之外，一只目光炯炯的巨龙，正嘲笑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