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引起送信雁的应激反应,秦安颇为小心地将那枚竹筒从它的脚上取下。

青雁一时半会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了冰冷彻骨的雪地,正对着火炉瑟瑟发抖。

可怜的家伙......

少年叹了口气,用食指将那卷信纸从竹筒中取出,借助着一旁温暖的烛光看了起来。

展信安:

秦先生,近些日子里天气又冷了些许,忽觉灵感迸发,便拿起了许久未沾水的笔,总觉得该写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提笔。

也许大抵是这天搅得人心情烦闷,我歪歪扭扭写下你的名便作罢。

院内的山楂不知怎地,今年竟结了几颗果子,摘下一尝,口中的酸涩也甜了几分。

养伤之余扭头望向窗外,有冬天,却又不止冬天。

有酷寒,有料峭,有三九严冬遮不住的浩瀚。

有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

有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

更有江上絮柳,雁飞残月。

直至最后,再三思量,以秦先生之友名写思绪,却怎么也写不尽其中的万语千言。

楚楚备好了新酿的米酒,色绿香浓,也有红泥暖炉,烧得殷红。

大雪将至,后日辰时,若秦先生得空,能否一顾寒舍共饮一杯暖酒?

渐入严寒,伏惟珍重。

冬安。

周楚楚书。

...

秦安读着这封字迹娟秀、残留余香的信件,字里行间看着。

脑袋里下意识便先想着仙子写这封信的模样:

窗外的霜雪簌簌而下,香闺弥漫着袅袅温气,缓缓生韵。

亭亭玉立,润润暖冬。

苍山负雪,梅有暗香。

松风停云,冬日的清欢,那影影倬倬的温柔,恰在似有若无之间。

人间冬日,安详而静谧的慢慢光阴影里,仙子提笔,俯身而书,留下一纸岁月清欢,心生欢喜。

秦安面对着仙子的邀约,虽说对方是以友人的角度出发,但不知为何老脸一红。

冬天是苍白无力的信纸 只有下雪才是唯一给你寄信的方式......

可恶,这莫名的心动感是怎么回事啊!

平复了一阵起伏的道心,秦安斟酌片刻,从储物戒指中取出“解忧恋爱店”专用的笔墨宣纸,毛笔染墨。

就着窗外霜雪,少年斟酌许久,脑袋里结合着之前作为好男人,给前前女友还是前前前女友写过的小情书,缓缓写下了答应邀约的回信:

周仙子:

数获手书,至感厚爱。

以这样的方式和你交流似乎是一个自诩为文人的我的宿命。我的乖戾、易怒、较少的温情,使我一直以为获得一份友情于我是如采撷天上浮云般的幻景。

或许你只是我握住的一盏月,如今月色倒地,冰山失守,惺忪的烛火再不能容纳无名的星辰,我也再没有理由与你叙旧。

仙子邀约,秦某诚惶诚恐,定来赴约。

诸荷优通,再表谢忱。

...

“辛苦你了,雁兄。”

青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磨蹭到暖暖的壁炉前,还没暖和身子,就看见少年面带笑容地朝它递出了信纸。

它两眼一黑,颤巍巍地伸出前爪。

......

魔域。

相对于九州东北处,早已遍布白雪的云水剑宗,魔域的四个大州因处于西部区域,虽也入冬,但温度仍然处于百姓能接受的范畴。

魔域中的某处,树林茂密。

烟雾锁住雪山,彩林会全部变红变黄。树底下的黄,层层叠叠,色彩斑驳;树上的黄,似迎风招展的彩带,一条条,一片片。

一道倩影,在冬日树林中飞速穿行,左顾右盼,显得极为警惕。

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俏脸带着仿佛与生自来的妩媚。全身的夜行衣勾勒出那火辣的身段,除此之外,一条紫色的披肩围在白皙的颈部处。

不知为何,这披肩染了不少灰尘,打着些许杂乱线结,明显是许久未曾清洗,俏脸上的妆容也显得暗淡。

那妩媚的眼眸看向树林深处,凝固了一瞬,下一秒,女子跃上枝头,格外谨慎地用灵觉观察了一阵四周的状况后,从纤细手指上的储物戒指中掏出了一面铜镜。

手指飞速滑动、点击。

做完这一切后,她双手快速一翻,铜镜顿时收入储物戒指。

女子带着媚意的美眸死死地盯着树林深处,粉舌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

呼——

树叶成旋涡状,实质性地具现出了风的形状。

红的,黄的,暗绿色的叶子,被树林深处的风席卷至枝头。

刹那间,整片冬日森林具有了生命,簌簌作响。

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寒林的落叶再度沉寂,但身披紫色披肩的女子如临大敌般看着那层落叶织成的地毯。

突然,空气间凝固了一瞬。

几十条五彩斑斓的毒蛇从树叶地毯窜出。那落叶织成的毯子是五彩斑斓的,这些毒蛇更是争奇斗艳,身上还挂着肉眼可见的、晃着亮光的身体粘液,若蹭在身上,必叫人头皮发麻。

身材火辣的女子妙目一凝,从腰间抽出双刀,长发扬起,衣裙翻飞。

几声凌冽的破风声响起,随着数十道寒光闪起,树干上、林间的落叶表层,皆喷满了惨绿的毒液,同时点缀时着狰狞可怖的蛇头。

但不知为何,全程毫发无损的女子四肢却愈发沉重,额头,腋下,也迅速发热起来,眼中的世界逐渐扭曲起来。

“不好,这毒究竟是什么时候.....”

她心中一急,双腿往后方树林蹬去,想掠出树林,修长双腿却是一软,自树梢跌落,重重地砸在了蛇群尸首之上,溅出大片蛇血。

“放弃抵抗吧。”

几道身影自深林间走出,为首的是一名长相极为猥琐的男子。

他看着踉跄起身的女子,双眼一眯,肆无忌惮地扫试着那火辣的娇躯,身体隐隐躁动:“我这蛇群不过作分散注意之用,若你当时并不应战,或许还能逃走,真是可惜,哈哈哈......”

“蚀心阁的人?”

几人中有一人认出了那披肩以及夜行衣的样式,即刻变得忌惮起来。

“幻蛇毒......神毒门?”

女子捂着胸口,冷声道:“你可知袭击蚀心阁的人,是什么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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