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的服务和味道还没享受到，倒是被这高端的价格先吓了一跳。

想到老爹那可怜巴巴的工资，和39就能买到一只的熏肥鸡，李天佑有种带着幼龙妈妈扭头就走的冲动。

“这个……这个七分熟……还有这一页……”

兴许是天佑犹豫太久，李修雯主动接过菜单，跟服务员熟练选菜。

屠龙毕竟是个满世界跑的工作，总会经费也还算充裕，比起尚还是小菜鸟的李天佑，李修雯这块老姜明显江湖经验更丰富。

做完这事，李修雯便托着下巴，扑闪弯弯翘翘的睫毛，怔怔注视对面的宝贝儿子。

“怎、怎么了？”李天佑被盯得有些心虚。

“真没想到……天佑会过来接妈妈……”她明显很开心，“天佑愿意接受这样的我……真是太好了……”

李天佑喝了口柠檬水，他有些沉默，其实他并不是来接她的，他也不能算完全接受了这只巨龙妈妈。

真相很残酷，无论对幼龙，还是对他，都很残酷，他宁愿给二人编织一场美妙的梦境。

“你走后，我很想你。”

李天佑喉咙干涩道，这句话发自肺腑，绝无虚言。

那是他第一次拥有母亲，也是第一次，有个女人对他说：天佑，妈妈爱你。

无数涓流般的细碎柔软情绪，深埋在第一次发现“巨龙”这个危险种族的震惊和恐惧下，直到她出走，恐惧飘远，渴望才一步步浮起苗头。

“我也是。”李修雯惆怅黯然，“离开天佑的日子，好像什么都不对劲，每天空落落的。”

想到前几日频繁梦到莉莉娅丝，想到自己重逢天佑后，忽然柔软起来的脾气，她若有所思，“或许……天佑是妈妈人性的锚。”

“锚？”李天佑疑惑。

“对呀，天佑在身边的时候，我才能记得自己是你的妈妈，明白自己是个人。你一走，那份认知，忽然一下就模糊了，也不再重要了。”

李修雯低落笑了笑，她蓦地明白，她差一点，就变成了连她都不认识的怪物。

人因为社会和重视之人的需要而存在，当屠龙总会不再需要“修”，当社会不再需要“李修雯”，当天佑不再需要“爸爸/妈妈”……

她自然而然便失去了昔日的所有角色，也失去了所有的寄托与自矜，屈服于龙之本性，变成为所欲为的怪兽。

李天佑还想问什么，却被幼龙踮起脚尖，身子大幅度倾过去，用小手吃力按住唇。

“别问啦，天佑。”

李修雯不想天佑知道太多的东西。

龙、屠龙者、言灵，天真的学院、冷血的高塔、权欲熏心的帝国，还有死去的大哥和逃走的大嫂……

她不想天佑接触太深这些东西，不想天佑被那些东西感染，失去纯真。

那也会令她和他的关系，变得愈加复杂。

“今夜……只有我们母子……好好度过这一晚……好好享受这场……久违的温存……”

李修雯脸微红地说着——把来醒红酒的服务生吓了一跳，惊疑不定扫视二人，一副很想报警的表情。

最后他还是没敢节外生枝，只不过，偶尔投向李天佑的目光，多了一丝艳羡和鄙视。

服务生：啧……这一届00后玩得真花。

这一顿饭还是很开心的，虽然李天佑到最后也没尝出来，这499的牛排到底比39的熏肥鸡好吃在哪儿。

但和她在一起，只是看着她可爱温柔的笑容，李天佑就莫名心底暖暖的，很开心，很舒服。

结账，出门。

星月无垠，晓夜已深。

李天佑精力仍旧充沛，倒是变成幼.女、睡眠时间也向小孩子发展的萝.莉幼龙，有些扛不住困倦。

走一步便打个哈切，耸拉着头，几乎随时要入睡的模样。

李天佑看得啼笑皆非，“我背你吧。”他故意说。

除去心疼，他还暗含了一个小心思，那就是可以直接把幼龙背回家，让她别去正打出狗脑子的龙巢，和教授他们碰面。

教授的态度很清楚，如果契约她不再可能，那面对一头幼年期龙王，他们要么力量不足、退避三舍，要么准备充分、屠龙建业。

他可不想这俩人打一架，虽然教授是个老逼登，虽然“妈妈”是只小怪兽，但这二人……他不愿意看到任何一方死。

“太……太累了……哈~~~”李修雯又打个呵欠，揉了揉眼睛，“妈妈很重的。”

很重？

李天佑心一凛，难道是传说中的身材缩小体重不缩小，表面一米四其实重量三万吨？

不对啊，我家的便宜瓷砖别说三万吨了，一吨它也扛不住啊。

趁幼龙不注意，他干脆上手抱了抱，结果……意外地轻，好瘦，好柔软，像没骨头似的。

“别这样。”李修雯困倦地抵触，“感觉好奇怪的。”

“那让我背你吧。”大男孩不依不饶，主动蹲下来。

“好……”李修雯扑哧笑出声，缠人这点真是跟大哥一模一样，她搂住天佑的脖子，贴住温暖的后背，一下子，好像更困了。

她微微眯起眼，伏在孩子身上，任由那双从小牵到大的手拖住自己屁.股。

隐隐的，她听到本地一家老饮品店外放的音乐。

“天佑~”

她敲了敲天佑的肩膀。

“冰淇淋~”半迷糊半醒地，“妈妈给你买~”

【天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家的冰淇淋了。】

她隐隐记得。

李天佑瞅了眼这家早就记不得的老店，回头，看到幼龙嘴角溢出的口水，忍俊不禁。

“好。”

他柔声说。

不一会儿，这对身高差悬殊的“母子”靠在墙边，一人一个甜筒，李修雯忽然看到店门口的摇摇车，想起十多年前的同一个夏天，微微出神。

【爸爸我要玩！我要玩！】

【……有点太幼稚了吧。】

【我要！】

【……要不回去玩魂斗罗？】

【不！我要！我就要这个！】

后来她捱不过，还是无奈同意了，结果她看得挺乐，反倒小天佑很快失去兴趣……想起当初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她忍不住流露甜笑。

“你不会想玩吧。”李天佑一脸蛋疼。

“诶？”幼龙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摆手，“怎么可能！太幼稚了！”她鄙夷，“我怎么可能会干这么幼稚的事！”

“是吗？”李天佑怀疑。

三分钟后。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

“嘿嘿嘿嘿好玩儿~”

看到幼龙骑摇摇车玩到忘乎所以、就连尾巴都翘起来的样子，李天佑扭头跟店里说：“老板，再加两个币。”

“好嘞。”

续完时间，李天佑重望向幼龙，微微出神。

那个纯真的笑容好像天使，与明月争艳斗洁，也许持续下去，谁都不会想到，她是只能够随手破坏城市的怪兽。

【下周……带她去游乐园吧。】

李天佑心中默默想。

他抬头，漆黑的夜空，划过一颗闪耀的流星。

他犹豫要不要赶紧跟流星许个愿。

许什么好呢？嗯，就许“幼龙永远都不要变成怪物，永远都是天真可爱的妈妈”吧。

李天佑双手合十。

睁开眼，他愕然发现，流星好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逐渐变成一颗拖着长长尾焰的航弹。

直到航弹精准击中正洋溢笑容的恶龙、直到火焰将整个摇摇车吞噬，李天佑才从愕然和迷茫中回过神来，露出扭曲、绝望、呆滞的神情。

“不……”

耳麦忽然传来电流杂音，“滋……滋……”然后是教授邀功的话。

“嘿！李小弟，我够义气吧，一听说你被恶龙抓走，我立马就把刚支援过来的两个精英屠龙者给你调过去了，还有一整个重火力支援大队！”

“你放心，那二位都是从总会活跃到现在的传奇，高手中的高手，别说救出你，哪怕当场屠了那只龙王，也不是没可能！”

“记得跟你以后的两个老师问好！能加操行分儿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天佑麻木听着，双手微微发抖，良久，他才哭似回了句：

“我……我特么谢谢你全家哦，老逼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