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陆沉昭倒是老实多了,大概是裴疾的鞋袜实在恶臭难忍,这小家伙每日提着桶去后山清洗回来后都脸色苍白。
前几日姜白衣路过裴疾房间时,恰逢陆沉昭和裴疾聊天。
那小子表情委屈的很,张嘴就对着往日里尊重有加的师兄来了句:“师兄,你的鞋袜实在有些恐怖。”
裴疾那小子一愣。
而后苍白的辩解了句:“咳咳,师兄天生汗腺发达……”
“可你的袜子都能立起来了!”
陆沉昭直接站起来喊道,吓了裴疾一跳。
从窗户的缝隙朝里面看去,却只见陆沉昭满脸的惊恐与委屈,双手不停比划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子正在经历突破上三品时所要遭受的道心三劫。
看得出,他的害怕是灵魂上的战栗。
临时想出这样的惩罚,没想到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陆沉昭也没那么多心思和精力研究自己了,裴疾在陆沉昭一番吐槽过后也开始注意起了个人卫生。
于是,时间便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平淡中,一点一滴的流逝。
八月初五,白露。
这一天,不仅是秋分前的最后一个节气,亦是剑宗最为重要的日子——有着十六州天下新生代剑修盛会之称的“剑宗大典“。
每十年一次,广邀天下武道宗门前来观礼。
大典的流程不算复杂,先是七峰山主领衔所有弟子聚集在问剑大殿外燃香祈礼,前来观礼的各派人士亦可在场。
而后便是外门弟子论剑比武,若有同等境界的观礼人士亦可申请入场。
紧接着,便到了剑宗大典的重中之重——七峰弟子论剑!
这些年里,摇光一脉出尽了风头,却唯独这十年一次的剑宗大典遗憾错过,今朝盛事再现,无论是秦蒹葭还是陆沉昭,都早早地摩拳擦掌,期待着能将七峰第一的荣誉带回摇光峰。
为什么没有裴疾?
咳咳,你不能指望着一个修行十余载却仍是霜见境的人有如此雄心壮志。
这不。
摇光殿中,姜白衣正严肃的端坐在上首位置。
秦蒹葭、裴疾和陆沉昭三个弟子在下面依次端坐着,正在认真讨论着这次大典论剑的诸项事宜。
“蒹葭,你有多少把握?”
姜白衣的视线落在秦蒹葭身上,“据闻,冬醒一脉的白澜已然闭关冲境…如若成功的话,恐怕你们最大的敌人便是此人了。”
二十四岁,即将突破中三品千钧境。
秦蒹葭与陆沉昭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的目光里都有些严肃。
白澜此人,大器晚成。
在他二十岁之前,一直在外门蹉跎度日,境界也始终在霜见境。
然后,在白澜二十岁后。
仅是四年,便从霜见一路突破了百炼、抱碑,如今更是修为精进到了抱碑境巅峰,为了这次比武,正在紧锣密鼓的冲击中三品千钧境。
这是个很棘手的家伙!
“……师尊,我全力以赴就是。”
秦蒹葭率先表态,她虽天赋绝佳,却始终无法沉下心来好好修行,这些年蹉跎了不少时光,至今仍是抱碑境。
姜白衣没有责怪她底气不足。
自家大徒弟那个与世无争的散漫性子,便是说了也徒增烦恼。
淡淡点了点头后,姜白衣的目光便不情不愿地落在了陆沉昭身上:“你呢?”
虽然但是。
陆沉昭只比秦蒹葭小了两岁,可他十岁起才开始修行。
当年将还是小娃娃的陆沉昭带回摇光峰后,他的身体状况差的有点让人无从下手,本就先天虚弱,又糟了好些年的灾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为了给陆沉昭调养身体,姜白衣真金白银的下了好几年的功夫。
所以说,陆沉昭待她感情更深厚是有原因的。
陆沉昭的确比秦蒹葭自信多了,前几个月那冬醒一脉的白澜曾私下与他比试过,剑过百招,那白厌遗憾输了半式。
他藏没藏拙不好说,但陆沉昭自问那次比试只用了七成本事。
“师尊,再如何变故,徒儿亦有信心夺得前二。”
有这份信心是好事。
姜白衣点了点头,放在从前她定会眉开眼笑地先表扬陆沉昭一番,再而严肃些提醒他不要自满。
可现在。
看着陆沉昭眼中饱含的笑意与热切,她仿佛能看到这样的一幅画面:
那狗逆徒双手叉腰,“师尊我若夺得头名你怎么奖励我?”
一想就头疼。
所以,在听到陆沉昭的回答后,姜白衣竟然反问了回去:“若未办到,你又当如何?”
陆沉昭微微一愣。
而后起身,意气风发:“打不过,我亦可破境……”
“同境界剑修,徒儿眼无旁人。”
陆沉昭还是有些少年人的张狂在身上的,说到这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一句:
“嗯,除了师尊。”
姜白衣微微失神,沉昭此等心境与豪迈简直是武道璞玉。
我徒儿甚好!
然后转念又一想,不对!
这狗逆徒还馋着我身子呢,我夸他作甚?!
“希望你做得到,”姜白衣面无表情,“若做不到,今日之张狂,来日之……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陆沉昭眉头一挑,
竟敢当着秦蒹葭与裴疾的面口出狂言:
“若做不到……”
“我陆沉昭便再无颜面求娶师尊!”
嗯?
秦蒹葭:!!!
裴疾:Zzzzz…???!
姜白衣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递给两脸震惊的秦蒹葭和裴疾一个疑惑的眼神。
仿佛在说:这大逆不道的东西刚才说什么?
“你,你说什么?”
姜白衣求知无果,便又重新看向了陆沉昭,声音微微颤抖。
那逆徒耳根有些泛红。
竟然真的又重复了一遍:“徒儿说,若做不到便再无颜面求娶师尊!”
而后在心里补充:但我脸皮厚。
“孽障!你还不死心?”姜白衣噌地站起身来,柳眉轻蹙。
这些日子里陆沉昭的老实巴交着实让她有些刻意遗忘了前几天的事了。
陆沉昭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他想明白了!
师尊这等清冷的性子,若是寻常手段反而落了下乘,不如学学二师兄不要脸面的风格。
“日月恒久,徒儿痴心亦然!”
然后老老实实的行了个礼,“流程我都知道,是挨揍还是责骂,师尊请吧!”
“你,你……”
姜白衣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直指陆沉昭。
特喵的。
让这大逆不道的东西气的境界都有些许松动了……
秦蒹葭和裴疾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喘。
莫要殃及池鱼啊!
秦蒹葭:师弟实乃剑宗第一深情!
裴疾:师弟之勇,可睥睨天下英雄豪杰!
姜白衣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骂,浪费力气。
可若打吧,收着力道没什么卵用,放开了揍这臭小子,又怕耽误大典比武。
“滚出去!”
最后万般无奈,也只能扔下这句话。
还不等陆沉昭听话的滚出去,姜白衣便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拂袖而去。
似是恼怒地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