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希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上,看着魏念池和陈意一前一后跟在班主任的后面进了办公室里面,一切发生地太快,她应该早点反应过来的。

可是当她意识到的时候,陈意的手已经打了下去。

明明针对我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搭上不相关的人呢。

苏言希叹了口气,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下一次一定不要让她们产生冲突了。

陈意和魏念池,都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

魏念池的父母来得很快,半个小时就来到了办公室里面。

陈意看她父母急急忙忙闯进来,魏念池的母亲抱着魏念池打量个不停,魏念池的父亲则皱着眉头看着陈意,满脸不善。

陈意能看出来魏念池的家庭很恩爱,而且很爱他们的女儿,可是却没想到,这么恩爱的家庭居然培养出了这么个不像人的物种。

陈意满不在乎地扭过头去,无论魏念池的父母问什么都不回答,只是冷冷地看向窗外。

校园里面的梧桐树也开始在秋天落叶了,落得满地枯黄,他是孤家寡人,没有谁能够帮他说话,所以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比起争吵个你死我活,他更喜欢沉默的轻蔑。

班主任焦急地打着电话,一只手不断在他那地中海的秃顶上打转。

嘟嘟嘟,嘟嘟嘟,好一会儿电话才打通。

班主任向电话的另一头描述着陈意的情况。

“家长您好,你的女儿在学校里面打架了,可以过来一趟吗?”

陈意听不到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可是想也知道他在说什么,陈意看着班主任的神情从焦急变成抱歉,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班主任挂断电话,小心地看陈意一眼,又将魏念池的父母叫了出去,去到走廊说话去了。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去上课了,只留下陈意和魏念池。

“我爸是不会来的。”

“你看着吧。”

陈意看向窗外的眼神收了回来,看着站在另一边的魏念池,冷冷地说道。

“下次你要是再多嘴。你说一回,我扇一回。”

“知道吗?”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说。”

“呵。”

魏念池也不是省油的灯,冷冷笑了一声,不肯让步,狭小的办公室里面剑拔弩张。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带着魏念池的父母重新回到办公室里,魏念池的父母看着陈意的眼神有些许想要掩饰却还是流露出的可怜,将魏念池唤了出去,在外面训斥着她。

陈意看着魏念池梗着脖子不断反驳父母的样子,觉得好笑极了。

“你家庭的状况,之前怎么没跟我讲过啊。”

班主任坐在椅子上,饮了一口水,小心地开口向陈意问道。

“没什么好讲的。”

陈意实话实说,的确没什么好讲的,母亲死的时候已经过去整整八年了,现在他对母亲的回忆都开始变得模糊,除了死亡时候的景象,那些快乐的,值得回忆的时光,他居然忘得差不多了。

可是母亲死亡的记忆还久久留着,他还能想起那天,在山上发现母亲尸体,母亲穿着她常常穿的那条碎花洋裙,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

周围一片黑暗,树的影子就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鬼,那天的他像是误入了地狱和现实的边境,月亮像是一个大白灯笼,挂在天上,明晃晃地让人心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怎么从那可怕的地狱中回到现实来,直到父亲给了他一巴掌,他才重新活过来,放声大哭,像是婴儿初生到这个世界里来那样。

哭个不停,哭到跪在地上,哭到连呼吸都做不到。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所以没什么好讲的。

“你就把学校当家吧。”

“平时遇到糟心的事情可以跟老师讲。”

班主任看着面前的陈意,露出心疼的神情,一个多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表现得就像个成年人一样冷静呢,该多笑笑才好啊。

“嗯。”

“好。”

陈意听到班主任的话,并没有觉得多么感动。

老师的同情,这是陈意从小学时候就一直拥有的。

同情,多么自以为是的词语。

看到别人的痛苦就觉得同情,夸下海口说要帮忙,可是到最后除了说几句轻飘飘的话,什么也不会做,陈意遇到的所有老师,最后给他的话都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同情就是要远远的,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才能够产生的情绪,如果一个人的悲剧靠另一个人太近,那么同情就会变成厌恶。

陈意在初中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只和那些对他同情的人靠得远远的,不要靠近,这样才能满足那些同情心泛滥的“好人”。

一旦靠得太近,“好人”们就会用各种理由把你推开,继续维持那仅有的同情,帮助只是力所能及而已。

母亲死后不久,小学的他曾经因为父亲打他而去找那个最同情自己的女老师,结果那个老师却说,他应该好好体谅父亲的不容易,父亲失去了妻子,所以打他,他也应该原谅才对。

要少惹父亲生气。

其实只是怕麻烦吧,陈意从那个老师为难的脸上就看出来了,其实就是害怕陷入他的事情无法脱身吧。

不要做出悲天悯人的样子满足你想要做好人的欲望好吗?

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他真的相信你说的话了哦。

就是这样,他才变得这么可悲的样子啊。

陈意将头扭过去,看着窗外,朝阳彻底从天上升起来,照得满地金黄,简直就像是夏天一样,其实那些是地上的落叶,已经入秋了。

太阳有时候也会欺骗你,它很亮,可是它不温暖。

哒哒哒……

走廊传来一路小跑的声音,魏念池冲进办公室里,跑到陈意的面前,低下头。

“对不起!”

她两眼泛红,带着泪花,大声地喊着,陈意想想也能够知道有多么委屈。

被父母用大义威胁了吧,毕竟,我没有母亲呢,在叛逆这方面,我比你有资格的多。

无知少女。

“没关系。”

陈意点点头,平淡地接受,从小到大,他已经说过无数次这句话了。

走在回到教室的走廊上,陈意并没有觉得赢。

他不用听,就知道父亲刚刚在电话里面说了些什么,先是用他没有母亲这一点打同情牌,再提一提家里为学校捐了多少钱。

每一次都这样,不觉得很没意思吗?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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