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响起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同学都坐了下去。
陈意坐在苏言希的旁边，他从早自习开始肚子就有些疼，现在听到讲台上的班主任说着话，心情就更烦了。
说着，关于他们这一次入学考试有多么多么差劲，他们的暑假时光有多么多么荒废，以后要怎么怎么努力。
这些陈词滥调他都听腻了，暑假不就是该让人放松的吗？
为什么就一定要去提前预习那些高中的知识，为什么就不能好好享受初中最后的假期呢？
但是班主任的批评也不关陈意什么事，他已经够烂了，不需要提到他，提到的多半是那些还有希望的学生才对。
他全无希望。
桌子下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臂，陈意低下头，看到苏言希的一只手伸了过来，拿着他昨天没有带走的电锯人漫画。
陈意接了过去，发现撕开的书都被缝了回去，是用白色的针线在原本装订的位置缝上去的，整本书除了还带着些许土黄色干掉的泥印，就像是新的一样。
陈意左右翻看了一下，低声说道。
“谢谢。”
苏言希笑着低声说。
“只是顺手的事。”
就在陈意打算将漫画书收到书包里面的时候，讲台上，班主任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而叫住了他。
“陈意，你又在底下偷偷摸摸干什么！”
“别以为你爸拿钱把你塞进来就有多了不起，该管你我还是会管你。”
“站起来！”
陈意摇摇晃晃从桌子上站起来，歪斜着身子，没精打采地看着面前这个略微有些秃头的班主任，大概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中年男士，油光满面，因为生活的不错，没什么皱纹，挺着个肚子，自以为能够吓住陈意似的板着脸。
“不要以为这事就跟你没关系了！”
“尤其是你，你爸送你过来读书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的未来，看看你入学考试考成什么样子，对得起你爸为你花的钱吗？”
陈意沉默着，一言不发，心里只是不屑，看着面前这个人能够表演多久，往往都是说他几句，看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又会让他坐下。
他不在乎。
突然，教室里面爆发出一片笑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阵阵海浪，多是男生的笑，跟着些女生的笑。
陈意没有回头，他知道多半是嘲笑他，在旁人看来，他就是一个成绩不好，拿了钱才能读书，还特立独行的坏学生，大多数的同学怕他，也讨厌他。
他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一个异类，别人都在辛辛苦苦地读书，就他一个整天吊儿郎当的玩，不敢当着他的面来数落，躲在老师后面却是一个好机会。
法不责众，从初中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件事。
害怕成为单独的报复对象，所以不敢站出来，于是寄希望于躲在别人的后面，跟随着老师这个权威一起嘲笑他。
那就让他们嘲笑呗，反正背地里也早就笑过他无数回了。
陈意满不在乎地想着。
但是渐渐地陈意发现不仅仅是因为他被班主任责骂而嘲笑，身后有女生小声地提醒他。
“陈意，陈意，你来那个了。”
“陈意！”
陈意愣住了，回过头去，刚刚提醒他的那个女生，伸出手指着他的后面，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白色的校裤屁股的位置有一大片的红色浸出来，猩红色，血一样。
这是？
身旁，一双白嫩的手伸了过来，在他的腰间系上校服，帮他挡住那一片刺目的红色。
“周老师。”
“陈意生理期来了，我陪她去换吧。”
坐在一旁的苏言希举手主动说道。
有着地中海的班主任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他还没有遇到过课堂上女生突然来生理期而且还不知情的事情。
上了高中，一般女生都已经来过生理期了，也有过处理的经验，不会再变成这种让裤子血淋淋的场景。
可是看陈意的样子却像是第一次来，而且从来没有遇见过似的，还在呆呆看着他。
本来打算开的批判大会，变成紧急的生理期知识科普大会了。
“哦，哦。”
“好。”
“你赶紧帮她一下吧。”
他从怀里掏出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生气板着的脸也露出关切的神色，向陈意询问道。
“陈意，要不要你回家换个裤子？”
“让苏言希帮她换！她跟陈意妈似的，啥都要管。”
“哈哈哈。”
教室又爆发出一阵笑声，跟着笑的主要是那些男生，可是说这话的却是个女生的声音，陈意眯起眼睛，向教室的后方看去。
声音的来源，他再熟悉不过了，同样也是塞钱来借读的高中，和苏言希是一个初中的同学，家里有点小钱，成绩和陈意一样的末流。
陈意的脸色变得格外阴沉，就像是昨日暴雨前遮云蔽日的乌云。
不仅仅因为这个女生阴阳怪气地讥讽苏言希，更是因为这个女生讥讽他的母亲。
陈意记住她的脸了。
那名女生却不在意，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搭在座椅的靠背上，向陈意回敬同样桀骜的眼神，看着陈意被苏言希强行拉着走出教室门，她不屑地切了一声，扭过头去。
“别笑了！”
“安静。”
“这只是女生正常的生理期，大惊小怪什么！”
“笑笑笑，笑得这么开心，看看你们开学考试的成绩！”
“好意思笑吗？”
陈意刚刚走出门，就听到班主任用戒尺大声敲着讲台，试图让底下因为陈意这一场意外而兴奋起来的同学恢复安静。
其实他们也并没有什么恶意，青春期，他们根本不觉得这是恶意，只觉得这样说，这样做，足够好玩，能够拖延一点上课的时间，能够多玩闹一会儿，而当事人怎么想？
法不责众对吧。
被开玩笑的那个人要有点气度才行，最好跟着大家一起笑出来，这就是所谓的气度。
迎合他人，害怕因为不能融入被他人伤害，就叫做气度，做不到，就叫做不合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