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个容貌没有丝毫变化的年轻女子，红发老者眼神复杂。
脸上不再沾满血污，没有那种死灰般的惊悚，甚至连被他用魔法轰碎的心脏都恢复了原样。
百年前的记忆与眼前的年轻女子在渐渐重叠，但红发老者却觉得思绪混乱，仿若身处梦境。
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中了埃尔罗的幻术吗？
他忍不住这样想。
明明亲眼看见西格莉死在自己面前，被自己亲手杀死，并且变成了某种诡异之物。
为什么？
为什么那位站在不远处的年轻女子与百年前的模样并无任何差别？
为什么她能做出那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表情，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与自己打着招呼？
为什么……
“西格莉！”
这时旁边传来呼唤，西格莉扭头看去，却是脸上狰狞早已完全散去，神情变得温和起来的埃尔罗。
“埃尔罗，你脸上怎么了？”
看到那道几乎贯穿了整张脸庞的狰狞剑痕，西格莉脸上露出些许愕然。
曾经的埃尔罗可是一位教科书级别的贵族青年，衣着得体，言行优雅，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脸上出现这种有损形象的疤痕？
见西格莉还记得自己，埃尔罗脸上终于露出笑意，虽然牵扯剑痕显得有些狰狞。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剑痕：“一点小伤而已。”
如果是曾经的埃尔罗，可能还会在意外在形象，在意所谓的贵族风范，但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这些都已不再重要。
脸上这道剑痕也不是因为战斗受伤留下的，而是他自己动手划的，为得就是让自己不要忘了西格莉的事情，以此作为证明。
看见埃尔罗如此大的变化，西格莉稍稍一怔，随后笑了一声：“也是，毕竟这么久过去了，你们有些变化是正常的。”
红发老者回过神来，看着那个就连笑容都与往常无异的年轻女子：“西格莉，你……没死？”
听到这话，原本平静下来的埃尔罗瞬间又火了，身上魔力波动剧烈：“你给我闭嘴！”
人都已经站在这里了，你居然还去问别人死没死这种失智问题？
要不是西格莉还在这里，埃尔罗真想立马上前把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杀掉！
“不要这样，埃尔罗。”
西格莉神情却很平静：“我的确已经死了。”
“什么……”
埃尔罗愣在原地。
西格莉将手放在胸膛上，感受着里面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坦然地笑着说道：“其实早在很多年前，我就死了。”
“怎么可能……”
埃尔罗却是不能接受，直直看着西格莉，然后讪笑着说道：“西格莉你、你现在不就站在这里吗？你怎么可能已经死了呢？”
他无法接受西格莉已死的消息，只能把刚才的话当成是对方开的玩笑，毕竟很多年前，那个年轻女子就很喜欢开玩笑。
西格莉闻言轻轻摇头：“埃尔罗，我没在开玩笑。”
她摊开手掌放在面前，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路：“虽然身体仍是这个身体，灵魂还是原来的灵魂，但我已不再是‘我’。”
“如果真要形容我现在的状态，那大概就是一具拥有了自我意识，可以短暂操控躯体的傀儡吧。”
自我调侃了一句后，西格莉将目光看向两位多年未见的老友，脸上带着一丝释然地微笑：“不过能在多年以后再次见到你们，倒是让我心情很好。”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席尔维斯特和埃尔罗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但看到他们依然健在，西格莉心中还是很开心的。
埃尔罗很熟悉西格莉，当他看到对方脸上流露出的神情时，就知道刚才的话并不是玩笑。
“席尔维斯特！”
怔然半响后，埃尔罗心中怒火再也无法压抑，扭头看向红发老者：“你！是你杀死了西格莉！！”
教团多次跟他保证过，西格莉当年并没有死，只是被上任圣院院长给封印到了这处山谷里。
为了救出西格莉，他苦心筹划布局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明明行动已经成功，将对方从封印中解救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西格莉还是……
埃尔罗数年心血在这一刻全都浪费，让他忍不住将怒火发到了红发老者这个造成一切惨剧的凶手身上。
要不是他，西格莉也不会出事！
面对埃尔罗的指责，红发老者选择了沉默。
因为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是他杀死了西格莉，虽然是无奈下的自保之举，但结果却无法掩饰。
西格莉看着埃尔罗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埃尔罗，你变得暴躁了许多。”
她没想到，以前那个性情温和的贵族青年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听到这话，怒火上头的埃尔罗稍稍冷静了一些。
西格莉接着看向面露愧疚的红发老者：“维斯特，不必愧疚，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在当年那种情况下，如果你不杀了我的话，我也会杀了你的。”
红发老者喉结滚动，最后问出了一个埋藏在他心底多年的谜团：“西格莉，你当年怎么了……”
在发现西格莉的隐藏身份后，他并没有向圣院举报，而是秘密将对方约到了这处山谷里，劝说其离开伊耶来教团。
明明在他的劝说下西格莉已经表现出了要离开伊耶来教团的迹象，可很快他就毫无防备地挨了一剑，要不是反应及时，那心脏就被捅穿了。
当时的西格莉仿佛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对他发起了疯狂的进攻，招招都是奔着要害而去。
红发老者多次尝试都无法唤醒对方，只能无奈应战，最后拼着重伤的代价才以微弱的优势赢得了那场战斗。
因为是生死之争，他没有一点留手的机会，这才错杀了西格莉。
这些年来红发老者无数次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却始终弄不明白西格莉的突然发狂。
西格莉没有急于开口回答，而是悄然握紧手中的黑纹长剑，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做出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惊愕的举动。
噗嗤——
刻印着黑色纹路的长剑穿胸而过，剑身上的纹路霎时间由黑转红，如同饱饮鲜血。
西格莉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反而低声自语了一句：“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