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四十年前发出疑问的这一批人尚在人世，看见住宅周围堆积如山的废品垃圾和头顶灰蒙蒙的天空，曾经历过“黄金岁月”的他们比谁都能体会现世的惋惜，满头爆炸卷的收租婆也是其中之一。
“咳咳，原来你是为了救你妹妹所以绑架了土星集团老总的女儿？哼哼，看你年纪轻轻的，没想到还是个狠茬子啊，我老伴当年要是也能像你这么厉害……咂咂！那老东西，算了吧。”
半个身子趴在方向盘上懒懒开车的收租婆说着说着把话又咽进肚里。
坐在车后座的少师焕一脸严肃盯着老式智能机屏幕上的电子表格，茶露则趴在车窗边上，一脸新奇地望着车窗之外这番她从未见过的街区景色。
“这些生锈的钢铁，简直就像是赛博朋克的世界一样……”
茶露小声呢喃着，刚想摇下车窗亲身感受一下窗外的空气，右手手腕却被少师焕一把抓住。
“喂！你开窗干嘛？准备叫人救你吗？”
死死抓着茶露手腕的少师焕阴森着脸说，吓得茶露整个愣住，身体的颤抖顺着手腕一直传到少师焕掌心。
“没必要这么紧张啊，小帅哥，你绑架的这个小丫头片子，我看她自己都不是很想回家呀。”
收租婆说，对着面前的丁字路口故意一个大角度转弯，甩着肩并着肩坐在后座上的茶露一个没坐稳扑进少师焕怀中。
“收……收租的，你什么意思？准备要举报我吗？”
少师焕说。
“举报你们对我有啥好处？不赢房子不给地的，相反的，你对我还有别的用处。”
收租婆说，随手甩给少师焕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穿着附近中学的校服和收租婆站在废弃公园的背景板前。
“这是我孙女儿，叫顾紫苑，十三岁刚上初一，上月十号一天她突然从学校跑回来，嚷嚷着再也不去学校，然后就把自己关在生命维持箱里抽离意识，天天待在她自己搭的独立服务器里面不出来。”
“所以呢？这种问题你应该找心理医生啊？你找我有什么用？”
少师焕轻轻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茶露说。
“我送了六个心理医生进我孙女的服务器，最后那些心理医生全都弃诊了，所以我就想着，不如暴力一点把她从她的服务器里拽出来，正好……你不是写了一串能把活人从服务器里拉出来的代码吗？”
收租婆说，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考虑，胡乱采取暴力手段会不会给她孙女留下什么严重的心理创伤。
“不！我不做。”
少师焕说。
“拉你孙女出来没事还好，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不得把我告进牢里。”
“只要你能把我孙女从她的个人服务器里弄出来，我免你一年的房租。”
“一……一年？”
少师焕压低声音侃侃重复了一句。
“当真么？”
“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收租婆说，摇下车窗往车外狠狠淬了口黄痰，随后一个急刹，让这辆从外观看起来几乎快要散架的小轿车稳稳停在一栋画满抽象街头壁画的六层小楼之前。
收租婆的家自然要不少师焕的出租屋大上不少，不过总归是平民区的房子，再大也就60几平。
收租婆孙女顾紫苑的房间就在大门正对的房间，房间正中穿着睡衣的十三岁少女双手合十躺在维持箱正中。
很难想象收租婆这种拉胯颜值的老奶奶，居然能遗传出长相如此可爱的孙女，即便抛开同龄人和全世界的女性放在一起对比，紫鸢的颜值也绝对是顶尖的一批，唯一的缺点就是她的身子稍微瘦削了点。
“漫游头盔，参考书，数据线，自带编译环境的设备……看得出来，你孙女对网络技术挺感兴趣的嘛？”
随手从紫苑书架取下一本参考书的少师焕翻着书页说。
“帮我看好茶露大小姐，我去去就回。”
一心只想快点摆脱收租婆的少师焕没多说什么，戴好头盔用数据线将自己的漫游装置同紫苑的生命维持箱连接。
紫苑的服务器是自己搭建的脱机服务器，想要访问只有使用现实数据线连接紫苑的漫游装置这一种办法。
尚未进入服务器的少师焕一直认为，初中女生搭建的服务器活动区八九不离十就是几个简陋方块和免费白模。
然而雪花屏散去，少师焕的黑色靴子落在松软泥土路之时，眼前的景象却叫少师焕大为震惊。
紫苑独立服务器的背景主体是一望无际的群山与飞泻而下的瀑布，一座木质长桥横跨瀑布正中，长桥中心开阔出来一块平地，平地之上修建着一座中式古典风格的亭台楼阁。
时断时续且无明显节奏的鸟鸣与风吹叶海的声音让整个环境变得尤为富有沉浸感，瀑布流水边倾泻边化作蒙蒙水雾，拖着紫苑的“空中楼阁”仿佛身处仙境。
“连花草的建模都这么精细，怪不得收租婆的孙女能在这里待上一个月，这地方真漂亮，好像带晴雅也来看看。”
不知不觉惦念起妹妹的少师焕喃喃自语到。
“不出意外，那个叫紫苑的初中生就在瀑布正中的那栋楼里，虽然不是很忍心打破小妹妹优哉游哉的隐士生活，但这终究是收租婆的委托……”
望着花鸟瀑布渐渐坚定下信念的少师焕边输入代码运行漏洞程序，边踏着泥土路往瀑布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身处空中楼阁的紫苑早就透过纸窗，发现了层林尽染之中那个十分不和谐的黑色身影。
不过紫苑并不知道她奶奶这次找来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心理医生，所以也没有加以防备，而是坐回显示屏前的蒲团，用建模手柄和游戏模拟器，继续玩那些比紫苑的年纪都大了不止一番的怀旧单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