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啊！林家，你们这群畜生！”

砰——！

“林幽雪你这个臭婆娘，还俺家爹娘的命！还俺家小妹的命来！”

砰——！！！

“沈家和林家要结了婚，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烧死她们！”

重重交叠的咆哮响彻在大厅的里里外外，屏住呼吸的沈韵灵甚至有些怀疑以棺材板的质量会不会在外面人的敲打下碎裂开来。

怎么一回事？

莫名其妙地被关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棺材内，棺材外似乎还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在喊冤。

“系统，在？”

良久的沉默回应了沈韵灵，起初本能的惶恐过后，沈韵灵心想继续干看着棺材被敲打也不是个办法。

想了想，沈韵灵的主意打在被盖进棺材前有一面之缘的林幽雪。

但是，她真的会是“林幽雪”吗？

沈韵灵迟疑了几秒钟，然而在棺材外近乎催命符的逼迫下，她依然吐出那个曾经朝思暮想的名字：

“林幽雪，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话音刚落，棺材外如暴雨般可怖的敲打顷刻间化作虚无。

棺材内变得拥挤了些。

不止是那具彻底蜷伏在她腰上、毫无温度的身体，更是因为那黏腻在沈韵灵脸颊上的灼热目光。

“好高兴，你终于来找我了，小灵～”

少女缠绵的嗓音与沈韵灵记忆深处的印象如出一辙，但是多了几分冰冷：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也是哦，哪怕分开之后我也依然喜欢着小灵。”

沈韵灵感到了一丝困惑。

“林幽雪，你在高中毕业后不是回老家了吗？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为什么我会和大学在其他大城市的你相见？

“小灵好奇怪，什么高中毕业呀？笨蛋小灵难道还没有睡醒吗，我们可是快成亲了。”林幽雪亲昵自然地搂住心上人腴滑的柔软腰肢，嘴角带着甜蜜的笑意。

顾不上被占便宜，瞳孔地震的沈韵灵被这一番话弄得险些大脑宕机冒烟：“成、成亲？”

“是喔，再过几天到了七月半，我们总算能永远在一起了！”

成亲，还是和林幽雪结婚。

尽管沈韵灵对那个总是黏在她屁股后面的小跟屁虫讨厌不起来，甚至是乐意之至，但……听见林幽雪所说的七月半，以及刚才不似幻觉的惊魂时刻，沈韵灵总觉得她还得掂量掂量。

七月半众所周知是中元节，世上哪有人家会特地挑选在中元节给女儿安排婚事的？

联想起渗人的纸扎人、大半夜响起的童谣甚至敲棺材的诡异事件，恼火的沈韵灵顿时有种想把装死的系统拖出来开庭的冲动。

言归正传。

在沈韵灵记忆犹新的印象里，林幽雪永远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但和小时候饱受校园欺凌和家庭暴力的星奈相反，林幽雪很少说话恰恰是因为性格使然。

温柔和暴力，善良和恶意。

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性——也就是俗称的精神分裂症从小便折磨着林幽雪，拜恶意的一面所赐，林幽雪在学校里根本交不上任何一个知心的朋友。

或许林幽雪原本会以为即使没有朋友也无所谓，但直至她在初中上课时，平淡无奇的某一天，班主任领着一名自信可爱的女生走入班里。

她的乌黑长发跃动在宽厚的蓝白校服前，眼眸仿佛倒映着天上繁星。

如果她的眼睛变成金色，如果她的头发变成白色的模样，那一定会很好看吧？

正当林幽雪在心底编排，意料之外的局面发生了——

转学生直奔她的面前，扬起好看的眼尾：

“你好，我的名字是沈韵灵！请问我能跟你做同桌吗？”

一瞬间，从窗外折射而来的阳光刺痛了林幽雪的眼眸，她茫然无措地看着这一幕。

即使周围人涌来的羡慕和不满，即使转学生眼底强烈流露出“想认识你”的愿望——

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会是我这样不受欢迎的人。

和我待一起，你会受伤的，或许也会跟着被其他人讨厌。

但是这一刻，心底如潮汐涨落的餍足让林幽雪鬼使神差地咽回拒绝的想法，她贪婪地轻嗅来自沈韵灵校服下不知名的香味，仿佛浸染了碎樱和柑橘的芬芳。

一如初次浅尝罂粟般美好又致命的瘾君子。

她彻底无法自拔。

哪怕是林幽雪也不知道在此刻选择接受女孩的自己，究竟是善良的一面，还是恶意的一面？

“你叫什么名字呀？”

“最近老师的课程上到哪儿啦？可以麻烦你帮帮我吗？”

“会不会讨厌你？怎么会呢？小雪其实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哦。”

新来的转学生几乎有着无限的话题，但即使如此，林幽雪依然不曾主动去触碰少女珍珠的眼瞳。

她害怕自己在不经意伤害那束阳光。

又是一次下课铃。

林幽雪很久没听见同桌沈韵灵的声音了，她下意识回过头，发现少女已经与班级里其他的学生打成了一片。

这样……也好。

和大家相处一久，她就会知道我是多么讨人厌的存在了吧？

然后不知何时，身边的位置又会变得空空荡荡。

于是等到体育课后，林幽雪习以为常地停顿下来，踌躇着等待堵在她面前的几名女生们威胁自己。

“好恶心啊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明天自觉点去找老班申请调换座位，听见了吗？”

“啧啧，真是人丑多作怪，人家明明也不想跟你待一块的好不好？”

饱含恶意的声音环绕在林幽雪耳畔。

直到其中一名女生不耐烦了，干脆想要推倒低着头的林幽雪：“你木头啊，话都不会说——”

呵斥戛然而止。

似乎有其他老师的大声教训和驱赶。

亦有好闻的柑橘味沁入心脾：

“没事了，她们不会再敢欺负你了，我保证。”

沈韵灵轻轻牵起她的手指，真诚的瞳孔倒映着那宛如丑小鸭般的自己。

为什么要帮我？

林幽雪嗫嚅着嘴唇，却发现有什么卡在喉咙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你可以选择视而不见，明明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从今以后，小雪的第一位好朋友就由我占据了哦？”

沈韵灵浅笑着，为她展平校服的褶皱。

于是，林幽雪得到了救赎。

她恶意的一面再也没有出现过，似乎永远消失在阳光出现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