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疾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师弟酒量不行,只三两杯酒下肚,便把那点心思全说出来了。”

“他,一直是仰慕师尊您的。”

此话一出。

姜白衣只觉得浑身发抖。

竟,竟然被这个图谋不轨,以求冲师的逆徒惦记了这么久吗!

真是岂有此理。

什么时候?陆沉昭这个逆徒究竟是什么时候孝心变了质?

姜白衣不敢往深处想。

脑海中闪回的每个画面,好像都因为此时心境的不同而产生了微妙变化。

比如那次考校文章,陆沉昭偏偏就选了篇讲述男女之情的典故。

一番设想、推论、总结,好不精彩!

现在想想看,那小子讲起文章时,有意无意瞥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

造孽啊!

还有前段时间…陆沉昭和别峰弟子起了冲突。

她那时候还不以为意,只听陆沉昭说有人在背后说自己,一时气不过便跟人打了起来。

现在想来……

一己之力单挑七八个年长自己两三岁的师兄,这何尝不是受了某种神秘力量所驱使呢?

这等惊世骇俗之事,怎偏偏落到了我的头上?!

满心愁思,姜白衣仍百思不得其解…陆沉昭究竟在喜欢自己什么,以及……该用什么办法让他断了这个念想。

再看看满脸吃瓜表情的裴疾和秦蒹葭。

二人偷笑着窃窃私语,时而眼神交汇…只是瞥见,姜白衣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可恶!

都是逆徒,逆徒!

若早些时候发现陆沉昭的心思,说不定一番训诫下,他便能早早断了心思。

如今那份畸形的情感不知在他心底滋生多久,矫枉过正反而会适得其反…越是压制他,他便越陷越深。

真不好办啊……

而这两个逆徒,非但不为我分忧解难,反而在这里窃窃私语,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呵呵。

我还是对你们太好了。

想到这,姜白衣从面无表情渐渐变成了冷笑状态。

盯着两个徒弟的眼神如有千钧重。

秦蒹葭率先发现姜白衣表情的变化,咳了咳,坐直身子。

裴疾嘴角的笑意凝固,余光瞥向姜白衣。

心中瞬间炸开。

果然…师傅要找人撒气了。

很明显,

我和师姐成为了逃也逃不掉的出气包。

裴疾的预感很正确。

姜白衣冷哼一声,语气平淡:“你二人知情不报,实乃助纣为虐!”

“既然这么爱笑,那便滚回屋去笑着抄写道德经十遍!”

“抄写不完,不许睡觉…如若不笑,戒尺伺候!”

说完,

狠狠剜了眼俩完犊子玩意儿:“还不快滚?”

裴疾干脆地起身。

行礼,“我这就去,师尊。”

还好,十遍道德经不算太多…虽然要笑着抄写,但总比什么绕着摇光峰跑三十个来回之类的惩罚来的轻松。

秦蒹葭也认命似的叹了口气。

行了礼。

有点委屈巴巴的说道,“师尊,那我也滚了……”

姜白衣一点没心软。

看都不看她。

装可怜计谋失败的秦蒹葭再无半分幻想,老老实实的回屋接受惩罚去了。

看着裴疾与秦蒹葭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尤其是两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姜白衣就觉得心中一阵畅快。

让你们一个个的都瞒着我…

心中畅快不过三秒,姜白衣便再次陷入了惆怅。

踱步着往后殿走去。

脑子还是一团糨糊…沉昭此事,究竟如何是好呢?

途径秦蒹葭的房间,只见那屋里的人影摇头晃脑,一会儿抬抬胳膊,一会儿转转脑袋……哪有半分受罚的样子?

推窗,厉喝:“是嫌为师罚的轻了吗?”

“妈耶!”

秦蒹葭正在把玩自己的发丝,被忽然推开的窗户和那张严肃到直击灵魂深处的冰霜脸吓了一跳。

“师,师傅……”

赶紧端正了坐姿,低眉顺眼的打了个招呼。

呵,还挺无辜呢。

“下不为例,”姜白衣淡然开口道,“受罚就要有受罚的样子!”

关上窗。

慢慢往前走去。

听见脚步声消失,秦蒹葭紧绷的背才慢慢放松下来。

心有余悸地拍打着胸口。

喃喃自语,“吓死宝宝了…师尊她老人家绝对是缺爱,看来裴疾说的没错……小师弟,乃破敌良策也!”

姜白衣自然是听不到这些。

她已然在裴疾房前驻足,静静看去。

嗯…确实伏在案前奋笔疾书。

只是……

猛地推窗。

果然——裴疾压根面无表情。

姜白衣的动作吓了裴疾一跳,而后才后知后觉的打招呼:“师尊…”

只见姜白衣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为何不笑?”

是笑不出吗?

呵,

却不知笑容转移到了何处吧?

想到这里,姜白衣悄悄地勾了下唇角。

裴疾心中郁结。

师尊…想些惩罚的方式永远这么的清新脱俗。

遥想起那年,自己十三岁。

因为偷懒不好好听讲,修炼也不甚努力,最后终于惹恼了一向不爱发脾气的师尊。

没错。

姜白衣虽然整日冷着脸,但她在几个弟子心中一直都是个很温柔的人。

刀子嘴,豆腐心。

是这样子的。

但是那次,真生气的师尊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打油诗。

罚他站在问剑峰大殿门前,运气朗诵,从旭日东升一直朗诵到太阳落山为止。

那天。

裴疾从问剑峰上下来时,

不仅短暂的丢了声带……

还丢了这辈子丢过最大的脸。

那首诗很短。

短到裴疾现在仍然记得滚瓜烂熟。

诗名《卧春》。

内容很简单,卧春,卧似达春……

咳咳。

不想也罢!

“认真点……”

扔下最后一句话,姜白衣便走了。

也不管呆呆愣愣的裴疾,这小子总是走神。

裴疾半天才回过神来。

一眨眼。

欸?师傅没了!

我裴某再次蒙混过关,好耶!

虽然。

接下来这段路很让人迈不动腿。

但没法子,姜白衣总是要回房去的……

而且,哪有师傅怕徒弟的道理?

陆沉昭的房间距离裴疾在长廊转角后不到二十步的距离。

放轻了步伐走去。

本想直接过去,却仍然被徒弟吸引了注意。

隔着窗子。

陆沉昭却在认认真真的习练着剑式。

自己这三个徒弟中,秦蒹葭修炼天赋上乘,却总会被旁门左道吸引去注意。

裴疾的天赋一般,所以另辟蹊径…而他这份大毅力,即便是自己这个做师傅的,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说一句佩服。

而陆沉昭……

更像是裴疾与秦蒹葭优点的集合。

他天赋出色,为人也刻苦勤恳——从来都是严格遵守自己定下的规矩,该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该何时修炼就何时修炼。

怎么偏偏是这个最乖巧的徒弟内心藏着如此凶猛的野兽?

想不通,想不通……

轻轻叹了口气,姜白衣便默默离开了。

月明星稀,夜灯熄去。

在床榻之上翻云覆雨后的祁欢颜突然绷直了身子坐起来。

吓得一旁浑身酥麻酸软的夏知窈一跳。

“你干什么!大半夜一惊一乍的!”

却见。

月光下的祁欢颜满脸笑意,眼中闪烁着精光。

“我有一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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