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就这么干看着?”靠在树荫下躲避秋日正午还很是毒辣的太阳,无所事事的土匪们聊起了闲天。

“这样不好吗?莫非你想上去跟那帮官军拼命?”同伴表情奇怪地看向发问的年轻人。

“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那年轻土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总之就是跟想象中的情况不太一样。

“行啦,以后少听两段吟游诗人的英雄故事多动动自己的脑子。”同伴露出已经看穿了一切的揶揄笑容,“你无非是觉得不能堂堂正正跟官军战上一场总觉得好像缺了点啥,可我们又不是官军我们是土匪!土匪用肮脏的手段取胜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年轻土匪畏缩着摇了摇头。

“没意见就少抱怨,你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做就去监督那些农夫修营地,妈的一群不挨鞭子就只知道偷懒的懒鬼!”同伴随手丢来一条车夫拿去驱赶骡子的马鞭。

年轻土匪无言捡起马鞭又抬头看看还在太阳下被强迫辛苦劳动的农夫们,最后还是默默躺回了大树下。

“对嘛,我们出来干土匪不就是为了图个快活!”见他这副反应同伴哈哈大笑,感觉自己今天又教育了一个不懂事的臭小子。

懒散至极的土匪们并不知道,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一支军队正躲在暗处磨刀霍霍地窥伺着他们。

“头儿,我们什么时候发动进攻?”侦察兵搞不明白为何尼古拉在没遭遇敌人时慌得跟热锅上的蚂蚁,现在确认卢顿的诱饵部队已经被土匪给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反而不急了。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尼古拉摇摇头压住了下属们的骚动。

没有确切消息时尼古拉慌张是因为他担心计划失控会将卢顿的诱饵部队陷入危险之中,现在他不着急则是因为他发现土匪们只是包围了诱饵部队压根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

土匪们的想法不难猜,无非就是觉得沃金镇此时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与其跟被逼到墙角的卢顿拼个你死我活,不如就这么将卢顿给困死在这里。在土匪们眼中这支官军是出来征粮的,为了提高运力他们不可能携带太多粮食更不可能带大量水源出来,只要这么围困几天再厉害的战士也扛不住饥饿与脱水,那时候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真实情况与土匪们的想象大相径庭,出发前就知道自己有可能被伏击甚至包围的卢顿利用带蓬马车的遮掩做了十分周密的准备,马车里面不但有充足的军粮与箭矢还有成桶的水甚至沙袋,这些准备除了用来消耗和快速构筑阵地之外的最主要用途是防火。

当初贵族联军在白垩群岛上被本地土著打成狗的时候卢顿就是靠着这一手独门车阵保全了麾下半数士兵的性命。作为这种战术的发明者卢顿很清楚他的车阵除了扛不住正经攻城兵器之外唯一的弱点就是怕火攻,构成车厢的木头和帆布都是易燃物,人家一波火箭射过来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好在他们面对的并不是有完整参谋体系的正规军,土匪们没有那个脑子也缺乏主动进攻的能动性,于是战场就这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对峙之中,敌我双方都在等待着来自沃金镇的决定性消息。

想到这儿尼古拉就有点想笑,大家都是等,我在等沃金镇将土匪剿灭之后前来支援,这帮土匪又在等什么?

这么一等,半天时间就过去了,本来还挺悠闲的两个王室密探在久久没有等来沃金镇方向的任何消息后,他们总算是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

“都这么长时间了,沃金镇那边的人还没回来?”村长再次皱起了他那对粗眉毛,在他的预估中没了卢顿和大半守军的沃金镇应该扛不住土匪一波突袭才对。

“也许是他们还在沉迷抢劫?”办事员是个总能给计划外变动找出理由的乐天派,“你也知道这帮土匪没见过什么世面,沃金镇又是个富裕的商贸城镇,估计现在那些土匪已经被金银晃花了眼吧。”

“妈的,等尘埃落定之后我非得好好整治整治这帮废物不可,不然就靠他们迟早要坏了陛下的大事。”看看周围那些土匪懒散的德性村长这才接受同僚的说法,虽然嘴上还是骂骂咧咧的。

“嘿,打算发展自己的班底了?”办事员笑道。

“别说得好像你没有自己的小心思一样。”村长闻言翻个白眼,“等陛下收拾完这些烂掉根儿的贵族,偌大一个王领总要有人去管理,曙光教会的人根本不可靠,商人们又跟北边勾勾搭搭,除了我们陛下能信得过谁?”

“所以你以后不打算继续当密探了?”办事员听到这些话并不觉得意外,国王给他们这些密探的待遇不错,可待遇再好哪里有执掌一地的父母官舒服啊?如今在王室与贵族的斗争中国王明显占优势,他的好多同事如今都动起了小心思。

“当贵族老爷我是不指望了,看这架势陛下恐怕是想彻底取缔封地贵族制度然后把王国重新打造成一个类似帝国体制的新国家,到时候我们这些给陛下立过汗马功劳的人可就是陛下的第一批班底,你难道不心动?”村长也不否认自己的小小企图,大丈夫居于天地之间,谁还没点野心呢?

“我觉得继续当密探挺好的。”办事员摇摇头,“地方官现在看着自在,等陛下掌握大权之后他们还是要受到密探的监管,到时候骑在你头上给陛下打小报告的都是过去的同事,你那点小猫腻人家一清二楚,你该有多尴尬呀?”

“额……”办事员一番话说得村长嘴角直抽抽,以他对国王的了解这位喜欢玩弄阴谋的陛下必然不会在事成之后将密探机构解体而是将之转化为监视官员的统治工具,想想自己被分配到地方之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全都是过去的老同事,这地方官的位子突然它就不香了。

“再说了,我们这帮人从小学的都是敲诈勒索杀人投毒,真让你去当地方官你确定自己能比得过那些科班出身的官员?”仿佛还嫌给同僚的打击不够,办事员继续侃侃而谈,“到时候政绩单交上去次次你垫底,一次两次陛下也许还会看在过去功劳的面子上放过你,时间长了就咱们那位陛下能始终容忍下去?”

村长没吭声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王室密探都是给国王干脏活的黑手套,对于格里芬尼亚家族那刻在血脉里的刻薄寡恩他们比谁都了解,指望国王因为过往的功绩一直容忍他们在地方上的无能,都不如去期待现在曙光女神就和自然母神握手言和。

“还想当地方官吗?”见同僚的脸上一会儿一个颜色,办事员露出个揶揄的笑容。

“算了吧,我大概不是那块料。”村长泄气地摇摇头,“听你刚才说的继续当密探也不错,哪怕见不得光至少权势够大啊。”

“老哥你能想通就好。”办事员拍了拍同僚的肩膀,“咱们根本就犯不上对这些废物上心,一帮用完了就丢的擦屁股纸管他们干嘛?”

“说的也是。”放下心结的村长耸耸肩膀,再也没有整顿匪帮的心思而是打算回去帐篷里睡个好觉让自己放下今日的失落。

可就在村长躺进兽皮睡袋准备入眠的时候,激烈的嘈杂声猛然冲击耳膜驱散了他的睡意。以为又是不同的匪帮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内讧的村长怒气冲冲地钻出帐篷,然而他看到的并不是一场争吵而是无数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跑的土匪,在更远的黑暗中一支军队的轮廓印在了他惊恐的视网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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