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柔软的大床晃动着,在凄迷的夜里摇曳着身姿,发出吱呀的嗓音,时而急促,时而缓慢。
床上,脸颊微红的少年难为情地撇过头去,双眸紧闭,轻咬薄唇,闷声着接受女人肆意的爱。
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过敏感,以至于默白都无力吐槽。
昏黄暧昧的灯下,默白平日里白皙透亮的皮肤反而发红发烫,全身上下呈现一种致命的妖冶,宛若盛开的桃花般妩媚。
芬芳而惹人采撷。
在楚秋时肆意发泄的爱意面前,默白弱小得像大海里飘摇的小船,被动地经受着海浪一阵阵的拍打,时刻面临着被掀翻淹没的危险。
床头时钟滴答滴答,似乎在进行着最后的倒数。
“滴,滴,滴……”
巨浪终于彻底吞噬了他。
急促的低吟之后,一切回归平静,变得索然无味。
“时姐姐,你爱我吗?”
默白轻抱着女人,把小脑袋深埋进她高低起伏的真理之间,细嗅其中暗香馥郁。
“我爱你,当然爱你。”
楚秋时很快给出了答案,像是生怕自己迟疑一般。
得到回答后,默白满意地笑了,这样的问题他从来只问一次,绝不会得寸进尺再问第二次。
与此同时,默白又把脑袋从女人挺拔的真理中解脱出来,微喘着气,满脸期待地看向秋时。
“那我刚刚的表现值多少钱?”
看着少年天真的笑脸,楚时蓦然愣住了,全身上下如触电般难以自适。
“值,值两千块……”
楚秋时慢半拍地回应道,同时将刚才因自己的粗鲁行径而生出的疼惜愧疚压到了心底。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一张脸蛋,她由衷地感到愤怒,却排斥不了内心深处的喜爱。
秋时再一次地吻了上去,这一次比先前要粗暴得多,以至于默白温润的薄唇与白皙秀颀都淌下了嫣红的血丝。
她总是喜欢这样,在男孩身上留下自己的专属印记。
“可惜,他终究不是他。”
……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吗?
——
窗外已是深夜,黑夜蚕食着依旧苟延残喘的路灯。可窗内仍然明亮,对于子书娥来说,通宵达旦地进行研究,显然不是一件新鲜事。
心理学说,忧伤起于离别。
但对她而言,忧伤更像是离别的前兆。
刚刚默白又来找她了,叮嘱她早点休息,同时询问自己是否能帮得上忙。
“你一个卖房子的能帮得上什么忙,还不如去买的吃的给我,正好饿了。”
话说完后子书娥便后悔了,可男友已沉默地离去,大概是被她伤透了心。
子书娥明白,自己不该用这种语气跟一个如此深爱自己的男人说话,可她为这研究烦恼了许久,本该值班的其他人今晚却不见踪影,这让她更为恼火。
所以,胡乱地将负面情绪发泄给一个最关心自己的人,大概是成本最低的一种发泄手段了。
‘等明天再跟他道个歉吧,如果新药今晚能在我手里开发成功,那么假期和奖金就都不是问题了。除了她心念已久的旅游,在江城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都不再是天方夜谭。’
‘他会原谅我的,前提是这气人的实验能顺利进行。’
子书娥在心里如是想到,随即清空杂念,再次投身到研究之中。
凌晨三点半的江城,行人寥落无声,车也少得可怜。
空旷之下,一阵冷风吹过,默白便要捂紧身子。
大学毕业之后,他辞去了已经拿到手的offer,义无反顾地跟随女友来到江城,就近找了一份房地产销售的工作,陪她读研、考博。
他一直跟她说,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只要专心读书,追你的科研梦就好了。
可他没跟她说的是,他时常拮据到身上只剩下十块钱。最困难的时候,他甚至连几块一包的烟都不舍得买。
好在,他挺过来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女友为他拒绝了一切暧昧,毕业后找了份研究所的工作,从实习到转正,工资十分可观。
可与此同时,两人见面的时间也越发短暂。
更多时候,都是像今天这样。
她已经好久没回家住了。
家?
姑且可以这么称呼吧。
六点准时起床,七点钟把精心准备的营养早餐给女友送去,然后再挤一个小时地铁到公司上班。
对了,这家公司在员工的底薪方面格外慷慨,即便他一个月都卖不出去几套房一个月也可以拿到将近五千块的工资。
所以,哪怕挤一个小时地铁也是值得的。
可不知为何,他的生活日益麻木。
上班带客户去看两百平米的豪宅,说着房屋宽敞对心灵的好处。下班后挤进二十平的廉租房,两平米窗透进来的阳光却晒不干衣服,就连理想,也跟着发了霉。
对了,他的理想是什么呢?
默白早已忘记,也不愿想起,他只知道,自己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思索间,默白已走入一间亮堂的小屋。
24小时便利店,收银台坐着的,依旧是那个可爱的女孩,笑起来很好看,让人如沐春风。
“呀,又来啦?今天要买点什么呢?”
女孩名叫晚晴,是附近一所高中的学生,单亲家庭,母亲早逝,父亲不知所踪,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因此也养成了外表孤僻、内心坚强的性格。
不过,在这一年间,面前这个男人每天晚上都会关顾,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闲聊。
有时是自己掏钱请她吃零食,有时是默默地倾听她诉说。
从刚开始的戒备,到后来也会跟着插嘴,渐渐地,晚晴对男人敞开了心扉,变得不再孤僻,反而开朗乐观,古灵精怪起来。
也许是默白有着独特的魅力,以至于正处花季的晚晴,每每见到前者,都不免心神荡漾,春心萌动起来。
默白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可即便他再怎么极力地压制心中的情感,还是忍不住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女孩。
为此,他心中一直有愧,即便只是精神上的出轨,也让他时常煎熬万分。
“买点热食,带给女朋友吃。”
默白故意把女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似乎要故意让晚晴知难而退,同时告诫自己不该有非分之想。
可惜,晚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同时拿出一个小本本记些什么。
“今天又在我面前提自己幻想中的女友,扣一分。不过看在你请我吃烤肠的份上,加两分。”
“你记这个有什么用?”
默白忍不住问道,可得到的回答却让他十分无奈。
“当然是对你的考察了,呐,记满一百分我就给你追求我的机会。”
说着,晚晴还将记事本翻转过来,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小字,事无巨细。
“3月4日,听我吐槽老板,加一分。
……
5月20日,送我巧克力,加两分。
……
8月6日,借我雨伞,加一分。
……
11月13日,抱了我一下,加两分,但因为身上有烟味,所以扣一分……”
默白瞪大了眼睛,想再看一眼,面前的本子却赫然合上,背后钻出一个女孩害羞的脸蛋来。
“好了,不给你看这么多,省得你沾沾自喜。”
“我说真的,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就在附近的研究所工作。”
“别吹牛了,这附近只有一家研究所,里面就连一个实习生都是博士,人家能看上你?”
晚晴撇了撇嘴,显然并不相信。
可她哪里会不相信,她只是不敢信,害怕两人之间就此产生隔阂。
毕竟,她只有他了。
可他还有她。
“哼,你爱信不信,我先走了,拜拜。”
“等等!”
“抽一张卡。”
说着,晚晴拿出了一叠卡片,在默白面前抹开。
“今天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哎呀,占卜啦,反正你随便抽一张就是了。”
晚晴催促道,悸动的心却不自觉在男人伸手的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呐,给你,成天整这些迷信的。”
将卡片递给少女后,默白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害怕自己忍不住想再多待一会。
出了便利店,默白又不免回想起几天前的那个夜晚,他与子书娥相拥而眠,可心的距离却不知隔了几千里远。
回家之后,女友总忍不住在脑海中继续想着研究,即便与他同床共枕。
“娥,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神明这种东西吗?”
突然间,默白不知怎的就问出了口,这个问题同样是来自晚晴的。
“啧,你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明的,什么耶稣佛祖都是骗人的玩意,要相信科学。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
他早该明白,从自己认识女友起,对方就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而另一边,晚晴看着自己手中太阳正位的塔罗牌,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噔,噔,噔……”
清冷的街上,周遭一片寂静,只余默白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不知何时起,他的心也随之咯噔咯噔地跳动着,提着关东煮的手不自觉地出了细汗。
忽然,一阵汽车嗡鸣的声音传来,由远至近。
几秒钟后,刺眼的大灯晃得默白睁不开眼。
再之后,嘈杂的喇叭声尖锐得要刺破他的耳膜。
兀地,默白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刺骨的寒风钻进衣袖,鲜血淌了一地,可他却丝毫没有发觉,眼里的目光只凝固在洒落一地的关东煮上。
“唉,真可惜啊,小娥又要饿肚子了。”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默白终于意识到,自己大抵是出了车祸。
一切都来的这么突然,他甚至没来得及提前叮嘱女友天冷了,要多添衣。
紧接着,路边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警笛声,急救人员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默白不甘,害怕,恐惧,甚至愤怒。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得不接受这个惨淡的事实。
双眼彻底闭上之前,他看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脸庞。
那张五官美丽,却因长期熬夜而憔悴的脸。
子书娥真的来了,在实验成功之后,她如释重负,甚至忍不住挥拳欢呼。
可喜悦背后的代价,却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默白出了车祸。
短暂的错愕之后,她发了疯似的来到了这里,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外面就穿着一个白大褂。
“默白,默白!醒醒,别睡,是我……小娥……”
默白终于得偿所愿了,这个曾占据他大半个青春的女人,如今眼里终于只有他一个人了。
“你又穿…这么…少……”
默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却发现鲜血也随之从嘴里淌出。
“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之前是我不好,是我冷落了你,我知道错了……”
子书娥呜咽着,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地滚落,砸在默白鲜血淋漓的脸上,像下雨一样。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默白的心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想,自己不该再瞒着她了。
“对不,起……其实我已经,喜欢上了…别人……”
“还有,关东煮洒了,对不起……你今晚,又要…饿肚子了……”
默白颤声道,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引发女人更为悲痛欲绝的哭泣。
“你混蛋!谁允许你喜欢上别人了,给我醒醒!不要睡了……求求你了,只要你别死,什么我都原谅你……”
即便早已泣不成声,子书娥依旧含糊地拼凑起话语,将那破碎掉渣的爱,一点一点拾起。
然而默白已是强弩之末,生命的尽头,他唯一的念头竟然是睡觉。
“我好,累……”
是的,他真的累了。
生命注满了爱,就如酒杯斟满了酒。
我小心翼翼,害怕对你倾注的爱洒了哪怕半点。
回看这一生,他最忘不掉三个女人,儿时私定终身的青梅,大学相遇相恋的女友,毕业后在江城爱上的少女。
可惜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
……
他大抵是死了。
听说,人死后,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
可现在,默白面临着一个尴尬的境地。
虚幻扭曲的空间里,他甚至难以思考,只觉得自己是一团模糊的意识。
忽而,面前生出一团奇怪的物体,既不似上帝,也不像恶魔。
“请问,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闻言,那奇怪物体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懒洋洋道。
“嗯?那玩意归耶稣和撒旦管,不关我的事。”
“所以你是神明吗?”
“是,也不是。我的使命,就是让错误交叠的时空回到正轨。”
“你将回到自己初中时的模样,修补之前空白的记忆,拉回错误的时间线。好了,爽去吧小子,记得别露馅了!”
“十分期待你的修罗场!”
“喂!等等!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