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开家门前，陈意回忆起他向苏言希告白的场景。
今天放学时候的夕阳像是不小心从天上掉下来的印象派莫奈画作。
后山树林像是被火点燃，烧了个满山的红。
教室里面，半明半暗，夕阳交割着光影。
他站在少女的身后，双手撑着课桌，站在影子的那边，而少女像是澄净的湖面一般明媚，亭亭玉立在夕阳的阳光下。
当他告白时，苏言希正用手指写下黑板报的最后一个字，高耸的马尾随着少女书写一摇一晃，校服套在她的身上，瘦弱的身躯让校服看起来宽大不少。
她回头，露出惊愕的神情，随后微笑起来。
“抱歉，我不喜欢男生。”
陈意记得她是这样回答的，宽大的校服袖子遮住少女的手，只露出沾着白色粉笔灰烬的指尖，因为秋意的寒，指尖像夕阳一样泛着红。
陈意看着少女的脸，她温柔而又害羞地笑着。
苏言希是一个爱笑的女孩，和阴郁的他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往后不管是多少次，只要看见少女的脸。
陈意总是想起自己的母亲，苏言希有着和他母亲同样温柔的笑容，还有脸颊居中位置的酒窝。
不知从何时开始，陈意发现他对苏言希有些过度关注，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脑子里都是少女的影子。
他是不是喜欢上了苏言希，他问自己，这想法让他觉得可怕。
于是他选择了告白。
这是高一开始的一个月，他认识苏言希的第一个月，也是他们同桌的第一个月。
他根本没有和苏言希说过几句话，连苏言希是从什么地方考试过来都不知道，关于少女，除了那灿烂的笑容，他的了解是空白。
拒绝的几率是百分之百，还会被当成轻浮的人。
但没关系，他告白就是为了被拒绝。
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被这么美好的女孩子爱，苏言希灿烂的笑容像他的母亲，可他的母亲的死就是因为他，他只会带来糟糕的结局。
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丝的希冀，至少要听到少女亲口拒绝，才愿意死心。
“那你是喜欢女生吗？”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拒绝，陈意还是有些失落，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苏言希微微抬起头，做出思索的样子，看着少女洁白的俏脸映照在夕阳下，夕阳蔓延下来在少女的脖颈开出一朵朵彩霞。
真美啊。
陈意在心里感叹道，没有说出口，只是眼睛看着她，目不转睛。
“是吧。”
苏言希笑了起来，回答时，目光正好和陈意对视在一起。
陈意扭过头去，左手不自然地搭上肩膀。
“也许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接受男生而已。”
“其实你很好。”
“是我的原因，我没办法和男生接触。”
“抱歉。”
苏言希笑着，陈意却感觉和她的距离拉远了。
“是在害怕我吗？”
陈意低头看着脚尖，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想要表现出洒脱不羁的样子，心里也一直想的是被拒绝也没差啦。
可是听到苏言希的拒绝，还是让现在的他感觉到站在苏言希的面前，有些难堪。
陈意很想告诉苏言希，他其实并不可怕，可是总觉得说不出口，是啊，旷课，打架，成绩很差劲。
从初中开始他就是个问题学生来着，就算来到高中，也逃不掉被老师用厌恶的眼神看着。
“不是。”
“我不讨厌你。”
“只是如果想到要和你，不，和任何一个男生在一起，我都会觉得可怕。”
苏言希看着陈意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觉得他有些可爱起来，笑着回答道。
“虽然你有时候很可怕啦，会顶撞老师，眼神有时候会变得很凶，像个坏学生。”
“但我其实觉得你是个好人。。”
“所以没有必要伤心啦，你很好。”
“谢谢，你这样说让我心里好受多了。”
是个好人，真是标准答案。
其实说出讨厌他也没有关系的，他的确不配被喜欢。
陈意想着，苦笑了一下，耸耸肩，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哪怕知道结局，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写完了吗？我们走吧。”
“嗯，写完了。”
苏言希退后几步，走进阴影里，看着他们共同完成的黑板报。
秋天气候干燥，所以这一期的黑板报是消防宣传。
左边大部分都画着穿着红色消防衣，戴着白色安全帽的消防员，正拿着水枪喷着，水是用蓝色粉笔上的色，右边则全都是苏言希写的字。
苏言希的字写得方正又纤细，像她一样美。
她仔细检查着，发现没有什么错误之后，点点头，说道。
“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教室，陈意拿出钥匙将教室的大门锁上。
他为了告白一早就将原本负责关门的女生支走了。
只过了一个月，陈意根本不记得那个女生的名字，但那个女生还是答应了他。
大概因为他生了一副讨人喜欢的脸，他父母年轻时候都很漂亮。
他继承了父亲坚毅刚正的五官，又结合了母亲柔和的脸型中和，长相意外的帅气，是那种又带着英气和温柔的脸庞。
初中在班里面每次抽到他回答问题都能够引起女生骚乱的存在。
不过这些他都没有注意过，他只觉得班里那些叽叽喳喳的女生很吵闹。
记忆从校门口的分别开始模糊，骑上停靠在校门口的电瓶车，陈意一路上有些恍惚，有一种世界的不真实感，周遭走过无数遍的风景都变得很奇怪，在到家里小区停车场的时候，他还差一点撞到了停在他旁边的另一辆白色的电瓶车。
他推开门，家里很安静。
父亲又不在家。
好吧，其实陈意没有很难过，也没有很孤独，他反而觉得父亲不在，家里更自在一些。
就算父亲在这里，他们俩又能够说几句话呢，谈谈学习？
父亲从来不会多问，只要知道他能够继续读下去就行。
母亲曾经说想让陈意以后做一个老师。
父亲对他的要求就是让他满足母亲曾经的心愿，这就是陈意活在这个世界仅剩的作用。
连他跟谁打架父亲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只会让他打伤了就自己去医院。
向别人家长道歉都是陈意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