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叶歌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其本质并不在于作出这个选择后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而是在作出选择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哪怕是面对一个毫无希望的困境，也能够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这样一来，即使最后输的一无所有，也不至于陷入悔恨当中。

“关于哈雷的事情，我深感遗憾。前些天他确实找到了我，向我提出了正式的辞呈，并且希望能在他回归母神的怀抱后将第七教堂主教的职位转让给你。”卢西恩双手合握，目光深沉地看着叶歌，语气并不似平日那般轻松，“叶歌·克拉帕姆，你是怎么想的？”

这里是卢西恩的办公室，密密麻麻的文件堆积在教皇大人的书桌上，那些装饰华贵而令人心生敬仰。巨大的落地窗将外面的阳光透进宽敞的室内，只要稍稍扭头便能看到罗德城内城那繁华的景象。上一次他并没有来到这里，或者说很少有人能够得到卢西恩的接见，更别说是这种正式的谈话了。

世人只认得那个慈祥而善谈的老人，每位即将上任就职的牧师都能有幸在中殿里见到这位教皇大人，并在母神的见证下接过属于自己的任命书。可卢西恩毕竟是圣教的实际管理者，作为教皇的他不可能只有仁慈与善意，否则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又怎么肯善罢甘休。

至于卢西恩为什么会在这里单独接见自己，叶歌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数的。爱丽丝倒是想和自己一起过来，但最后还是被卢西恩劝走了，现在应该是在中殿的母神像前为哈雷主教祈祷吧。毕竟每一位牧师想回归母神的怀抱都需要经历一系列的仪式，这个过程并不是儿戏，而是有实际意义的。

“我认为现在的我还太过年轻，不足以立刻担此重任。”叶歌很平静地回答道。年轻就是他最大的劣势，哪怕是纵观整个圣教的历史也未曾有过不满三十岁就任职主教的记录。更别说，罗德的主教一职本就是有特殊意义的，如果卢西恩真的让他接手了这个职位，说不定在整个罗德城都要引起一番波澜。

“你知道你的老师是怎么评价你的吗？”卢西恩轻轻点头，没有否认叶歌的话。即便卢西恩也承认了叶歌的优秀，但对方确实太过年轻了，年轻到足以令所有人心生嫉妒。更何况，叶歌实际担任正职牧师的时间并没有太久，从资历上来说也是远远不够的。

“他认为我的才能非常优秀，但是作为牧师而言还有许多欠缺的地方。”叶歌稍微想了想，回答道。哈雷作为他的老师自然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但对方绝对不会在卢西恩面前说他的不好。这点从哈雷推荐他接任第七教堂主教的职位就能看出来了，哪怕卢西恩不可能马上就把主教的位置给他，但只要再熬上几年，这个位置基本就是板上钉钉了。

“虽然世人总是说，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牧师，坚持总是比天赋更加重要。但如果没有足够的天赋，或许就连坚持下来的资格都没有。”卢西恩轻叹口气，“作为牧师而言，你身上确实有许多欠缺的地方。但是，那些欠缺的地方比起你的优点也是不值一提。”

“教皇大人谬赞了。我也只是个普通的正职牧师而已。”叶歌摇了摇头。

“如果你还算是普通，那世间就没有人适合成为牧师了。能在这个年纪掌握三阶神术，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想必你心中一定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坚持吧。”卢西恩有些感慨地说道，“但是，过刚则易折。你应该也知道这个道理。当初要是你愿意留下来，也不至于让那个孩子那么难过了。”

“教皇大人觉得我做错了么？”叶歌当然知道卢西恩说的是哪件事。不如说，这才是卢西恩要单独接见他的理由。如果只是为了那个主教的职位，只要在中殿里随便提两句就可以了，没必要搞的这么正式。

“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也没必要再去讨论对与错的问题。”卢西恩笑了笑，“刚刚你有一点说错了。哈雷主教确实觉得你很优秀，但他提起你的缺点时并不是这样说的。”

“……老师说了什么？”叶歌微微一愣。

“他和我说，孤身一人的你满是缺陷，在傲慢而冷漠时对他人的苦难可以视而不见，对于牧师的本职更是漠不关心。如果是这样的你，其实并不适合成为一名牧师。”卢西恩的话语微微一顿，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但是，当你这样的人有所牵绊，心中有了顾虑的时候，做事的方式就会变得柔和起来。为了那些在意的人，你就会拼尽全力。”

“是么。原来老师是这样说的啊。”叶歌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明明已经作出了决定，背后却还是有那么多人向他寄予期望。此间的命运就仿佛是一张编织好的绳网，在落到网中的时候便再也挣脱不开了。

“刚才，我在中殿里见到那个孩子了。她和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自然了许多。看来，你确实是比我更加了解她啊。”卢西恩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脸上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把她交给你，我也能放心了。从今往后，也要拜托你继续支持她了。”

“嗯。我会的。”叶歌默默地点了点头。事情竟出乎意料的简单，甚至还不需要他主动去提，卢西恩便直接许诺了这件事。本来他还以为对方多多少少也会对他做一些考验，以此证明他对爱丽丝的心意。

“她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我还不至于看不出来。”卢西恩苦笑道，“要是我再难为你，对她来说就太不公平了。哪怕她是圣女，也有选择喜欢的人的权力啊。既然你们之间是真心相爱的，我当然也没有阻止你们的理由。”

“那她之后还需要搬回来中央教堂么？”叶歌想了想，还是替爱丽丝问了这个问题。爱丽丝毕竟脸皮薄，应该是不敢这样问的。

“哈哈，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节制啊。不过，还是让她继续住在第七教堂那里吧。你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再把你们分开就太残忍了。”卢西恩笑起来，继续问道：“有考虑过什么时候结婚么？”

“暂时还没考虑。”叶歌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那最好是定一个日子吧。有她在你身边的话，你的压力也会小很多。说不定，真有机会能成为圣教历史上最年轻的主教牧师呢。”卢西恩站起身，走到叶歌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中殿那边找爱丽丝吧，她应该是在那里等你。我就不过去了。”

“嗯。多谢教皇大人。”叶歌点了点头。

“对了，到时候记得和爱丽丝一起向母神说明这件事。母神会赐予你们祝福的。”卢西恩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在叶歌离开房间前叮嘱道。

“要向母神祈祷么？”叶歌微微一愣。所有牧师的祝福，包括爱丽丝身上的祝福都是以这种方式得到的。叶歌当初也做过这种事情，所以当然知道流程。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牧师在就任前都需要来中央教堂，因为只有在这里才能获得那份属于正职牧师的祝福。

“嗯。她毕竟是母神所钟爱的孩子啊，想必母神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会感到由衷的喜悦吧。”卢西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