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引擎轰鸣与车身颠簸的晃动声，让这狭小车厢内的气氛显得有点压抑。
坐在其中一侧的烛纤稍稍扭动着身子、企图消除身上廉价紧身衣带来的不适感，一边偷偷观察着身边其他一同行动的陌生同伴。
虽然因为车厢内的车窗被遮蔽住导致光线昏暗，但也能勉强看出他们都是些牛高马大的成年男子。
至少右边那位只是上半身就比她高了半个身子，那压迫感让烛纤忍不住向左挪了挪屁股。
「不用这么紧张啦。」
坐在她左侧的伊颜一边说着还悠闲地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一点要做大事情前的紧张感。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能信任的大好人，你向他们打个招呼说不定他们会很高兴呢。」
「啊哈哈，是吗……」
烛纤僵硬地转向着他们，试探性地半抬起右手在胸前，像是打招呼一样小心地晃动了下手掌。
「哈、哈喽？」
于是看着这群莫名发出「哇哦哦！」欢呼声的男人们，烛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确定是一帮即将突入市内最大银行的穷凶极恶的不法之徒？
「说起来，这个东西还没给你。」
另一边的伊颜突然从座位上跳下来，将身子趴在前座上翻找了一顿后，掏出了一个较大的面具，转过头将其塞到了烛纤的手上。
「这就是属于你的面具啦。」
烛纤将面具翻了过来，上面是神似小丑的颜料涂抹彩饰、甚至鼻子处还有个红色的海绵球。
「喂。」
「咳，别误会了，我们每个人都有面具的，毕竟得好好掩饰身份不是吗。」说着伊颜从座位上掏出一个像是关二爷的面具，
「这个面具刻着能一定模糊认知的魔法阵，到时候就算不小心被监控拍到也不用怕。」
「连外界的摄影都能更改？」
烛纤翻了翻这个看上去和普通面具没两样的小丑面具，有点惊讶于其魔法阵的玄妙。
「不，只是后期好ps一些。」
「……」
这种时候为什么又突然这么科学了？！
「所以，为什么就只有我的是小丑呢。」
烛纤看了看那些男子手上的面具，什么钢铁侠面具亡灵面具威尼斯面具各种都有。
「面具嘛，遮下脸就好了，没必要在意那么多啦，而且这面具多适合你。」
「我可以把你这句话理解成是在揶揄我吧？」
「是说大小啦，适合你的脸的大小的面具只剩下这一个了。」
「就不能把你的面具给我吗？」
「不行，我不想当小丑。」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在几番争论无果后，烛纤最终也就只能不情愿地收下了面具。
看着烛纤鼓着腮帮子戳起小丑面具上的红鼻子，伊颜忍笑出言安慰道：
「没事啦，那个面具可是所有面具里最厉害也是最特殊的面具了。」
「这面具还有其他效果？」
「那当然了，这次任务可是相当重要的，这里所有的面具都算是比较珍稀的异器了，不仅能全方位提高身体能力，更是少见的、能够直接增幅魔力的道具。」
伊颜指了指烛纤手里的小丑面具，神神秘秘地说道
「至于你手上那副，还有个能作用于精神的特殊能力……不过那属于机密了。」
说完，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你这不是故意吊人胃口……等等，为什么这种特殊的面具要给我，我不应该只需要在任务过程中喊加油吗？」
「嗯？我有这么说过吗？」
「你不是说不需要我做什么的吗！」
由于涉及到自己小命，烛纤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
「是不需要做什么，你只要带着头威胁银行行长开金库门就好了，简简单单的事嘛。」
伊颜笑嘻嘻地说着，
「而且，刚刚会议上不是已经清楚地安排好了各自工作吗，你那个时候没有反对，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啦。」
「那那那那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
烛纤气势瞬间就软了下去。
她总不能说，其实自己在会议上全程发呆了很久完全没听清什么内容吧。
但是！她还是想狡辩一下，从凌晨开到早上的会议，全程大部分内容都和自己没啥关系、而且还是些高深的技术性词语，一般人怎么都不可能听的下去吧！
因为是自己理亏，烛纤支支吾吾也一下找不到理由反对，不过在大脑飞速运转中她注意到了一个盲点。
「话说为什么要威胁银行行长开金库？不是说都是安排好的演戏吗？把无关人员清一下直接开门拿货不就好了吗？」
「是演戏没错啦，但这戏目前也只有一半人赞同，但戏成功了就由不得他们不赞同了。」
「……」
咀嚼了一会伊颜的话，想到某个可能的烛纤抽了抽嘴角，吞咽了一口唾沫后，向着伊颜认真问道：
「你的意思是，等下是真正意义上的抢银行？」
「是啊。」
「我得真的一脚踹开银行门然后用枪抵着行长让他开门？」
「没错。原来你知道步骤啊，我还以为你会议上真睡着了呢。」
伊颜拍了拍烛纤的肩膀，
「加油，头子。」
烛纤默默起身，走到车门前用力拉了拉门把手，然而门纹丝不动。
「门已经被魔法反锁了，没到目的地前不会开的哦。」
「让我出去啊！我只是个普通人才不会什么抢劫哇！我才不想在监狱结束一生啊！！」
「诶，放心嘛，成功了那就不叫抢劫，就叫演戏了。」
「那不还是得抢劫吗！？」
「嘛，还是有那么一些不同的啦。」
「以失败就得坐牢来看，有什么不同啊？！」
「至少，成功了上面会善后的？」
「为什么是疑问句啊喂？？！」
「总之那点小事不太需要在意啦。」
打断了烛纤「那才不是小事啊！」的吐槽，伊颜继续说道，
「而且，现在下车导致我们计划失败的话那才真的会被押入狱的哦？」
「我……」
望着伊颜狡猾地笑容，烛纤敢肯定，自己这一定是被骗上了贼船了。
有气无处发泄，确认没法开门跑后，烛纤只好生气地一屁股坐回位置，更加用力地戳起了小丑鼻子。
……
*
月州市的十一月并没有那么寒冷，虽已踏入秋末，但气温仍较为舒适，以至于街上路边的大树还未完全摇落开始泛黄的树叶。
此时东边的天际方才破晓不久，明亮的金黄色辉映起天边一片蔚蓝，从云层中透析过来的光束将街上照亮，零零散散忙碌行走的人们中偶尔有人甚至停下脚步，向着旭日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们中的其中一个便是丁平。即便天天为工作早出晚归没了命似的奔波，他也仍保持着对生活的热情，这也大概是他能够在如此高压的职位上坚持下去的原因。
虽已是中年甚至半只脚踏入老年，但他的身体仍保持着健康甚至可以说是健壮，单是头顶虽不能说浓密但仍不少的头发就足以让他面对同龄友人时能拥有一定的自信了。
更不用说他还有着美满的家庭，无论是优秀且善解人意的老婆还是事业有成的儿女，这些都支撑着他保持着乐观向上的心态，而不是因压力而整天愁眉苦脸。
虽然工作忙碌，但他却常常提早来到岗位，坐在工作椅上安静地喝着咖啡仔细安排好一整天的事务、这是他能在工作中为数不多享受的事。
或许是太期待这件事，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路边那辆从未见过的面包车的异常，也没能听见自己推开银行门后门外警卫倒地的声音。
当他笑着与同事问好、然而同事却惊恐地看向他身后时，发觉不对劲想回头时已经晚了，他能感觉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抵在了他的背后。
一声令人近乎耳鸣的枪响过后，还没等银行内为数不多的工作人员恐慌地尖叫出声，冷酷的机械合成音充斥整个室内。
「所有人，抱头蹲好。」
随后，声音靠近，在他耳后说道：
「带路，开金库。」
踏踏、踏踏。背后复数道脚步声有序的分离开来，大概是其他的劫匪，但丁平已经注意不了那么多了。
在恐惧与混乱中，他已经几乎快要腿软失声，但背后明显感受到的金属物件让他在颤抖中一步步前行着。直至金库的门经过输入密码打开、金属物从背后离开后，他才总算得以从心惊胆战中恢复重新大口呼吸。
然而在下一刻，身后腰间传来的疼痛与冲击感让他瞪大了眼睛，随后涌来的、是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困倦感。
警报声与耳鸣声在脑海中盘旋，眼前的事物开始逆转。在倒下闭眼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的是暴露在警报灯下的小丑面具，疯狂闪烁的红色灯光如血一般流逝在面具表面，使其显得愈发狰狞。
一道机械合成音似远似近的响起。
「你每天都忘记上千件事，为什么不把这件也忘了？」
而后，他的意识沉浸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