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死在这里了,以后会有人记得我吗……?”

“别说丧气话!援军很快就会到了!”

“死神……她的镰刀……咳咳……”

“埃隆元帅已经亲自从中央率领第一军赶来了!只要再忍一下——就能得救了!!”

焦黑的大地上,布满了战壕与沟壑。几乎半个身子被斩开的年轻士兵目光茫然地看着阴沉的天空。

混合在一起的流质物体呈现出诡异的颜色,铺满了大地。

“好困……”

“喂!保持清醒啊!!”

“回去见到多莉,记得帮我向她道歉……我没办法……再……”

“你这混蛋,不是说了要娶她的吗?!!遵守诺言啊!!”

“王国……啊……这濒死的祖国……”

士兵的眼神中失去了色彩,凝固的光影中倒映着天空中飞翔的孤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死去的年轻人身旁,只有一只手的士兵歇斯里地哭喊着……

*

*

快点……再快一点!!

盖尔图伦全力催动着濒临崩溃的身体,发出超越极限的斩击。

“滋滋——!!”

炽目的剑波缠绕着金色电波,从[死神]的身侧呼啸着擦过。

漆黑的镰刀仿佛要吞没天地的光泽,连带这一方空间的视野都变得昏暗!

“当!”

宛若鬼神的一击!!

盖尔图伦瞪大了双眼,试图确认协助者招架住了这一击——而新的剑波甚至已经在思考之前便斩向了[死神]。

镰刀如同起舞的蝴蝶一般,掀飞了协助者,并在下一瞬击碎了剑波。

[死神]猩红的眸子甚至从始至终都未曾看向盖尔图伦一眼。

而下一瞬,长戟和镰刀击打在一起的震响又一次响彻平原。

即便说是协力者,但盖尔图伦完全没有办法参与进他和[死神]之间的战斗。

仅仅是用剑波从旁掠阵,也已经完全在他反应的极限之处了。

这两个人……难道都是怪物么……?

大脑已经没有思考的余裕,只有身体还在承受着巨大的负荷,不断地动着。

他们的任务仅仅是拖住[死神],避免更大的伤亡罢了。击杀[死神],如今看来不过是天方夜谭。

漫长的鏖战与僵持,唯有[死神]仍然显得游刃有余。

“撤退!!援军抵达了!!正面战役已经抵挡住公国的攻势了!!请二位快点撤离吧!!”

远远地传来了呼喊声,在此时的盖尔图伦耳中却宛如甘霖。

“阁下!该撤退了!”

盖尔图伦和协力的男性后退着拉开与[死神]的距离。

[死神]没有纠缠过来。

[死神]只是遥遥地看了一眼主战场,随后沉默着,用那双猩红的瞳孔看了他们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直到那个娇小的灰黑色身影消失在了视野的末端,极度狂跳的心脏才逐渐开始冷却下来。

“她每次都能直接收手,真的太令人感激了。”

盖尔图伦缓步后退着,有些力竭地跌坐在地上,汗流浃背。

协力者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有些甚至深可见骨——但他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看也不看盖尔图伦一眼,便离开了原地。

“真是……一个两个……简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怪物啊……”

盖尔图伦惨笑了一声,躺在了焦黑的大地上。

“啊啊……正面的攻势抵挡住了啊……应该是多亏了埃隆元帅吧……”

“也真亏中央的那帮顽固,愿意将最强战力的第一军放到主战场而不是他们自己身边呢……”

*

*

“图……领队,看到您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啊啊……莉洁副官,主战场那边辛苦你指挥炎阳骑了。”

“不……不能和领队一起对抗[死神],都是因为下官实力低微……实在是……”

“不必自责……说实话,战争年代总是会冒出来啊……一个两个怪物般的存在……”

盖尔图伦浑身缠满了绷带,有些困扰地想要挠头,却发现没办法抬起手,只好作罢。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盖尔图伦突然皱着眉头抬起头来:

“说起来,正面战场的[雪女]你们是如何应对的?我记得她并不比[死神]弱多少。”

“说来惭愧,在最初几乎无人能阻挡她。但她似乎并没有积极杀戮。”

“是呢……近一年的战争下来,相对于[死神]而言,她似乎并不会全力屠杀普通将官。”

“是的。埃隆元帅和他带来的另一位强者阻拦住了[雪女]。”

“嗯……埃隆元帅还能亲自下阵啊……真是宝刀未老呢……”

盖尔图伦在副官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向城内简陋的紧急救治站——尽管他反复试图拒绝副官的好意。

观察士气是很重要的一环,这也是盖尔图伦的习惯。

“士气比之前稍微好一些呢……”

“是因为这一仗打赢了吧。”

“大概是呢……”

即便如此,这一块区域的氛围也绝对说不上好。

不计其数的伤员躺在简易的地铺上呻吟着,腥臭和汗味混杂着浑浊的空气,让人无法喘息。

家属抑或是战友三两地聚拢在某些地铺旁边哭泣着,连声音也变得嘶哑。

失去半截左腿、只剩下一条手臂的。

失去恋人、挚友、家人的。

怨恨,悲哀——庞大的负面情绪聚拢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

“一切都是公国的错误……是他们的战争害死了这么多人……”

莉洁咬着牙,深恶痛绝地说着,眼底尽是悲哀和愤怒。

是谁赢得了什么吗……?盖尔图伦没有去想象公国士兵的样子。

战争需要仇恨,善意只会招致泯灭。

“那些怪物一般的家伙……她们就不应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她们只知道战争和杀戮!”

莉洁咒骂着战争,以及如同鬼魅般斩杀着王国士兵的敌军将官。

类似的咆哮和辱骂不断在救治站内响起,堆积起仇恨和怨念。

充斥着大厅的哭声萦绕在房柱上,也许接下来的好几天都不会散去。

但盖尔图伦却始终无法恨那个强大如同怪物般的[死神],也不知道该去恨哪些方面。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存在保有怜悯,这样空虚、仿佛只为战争而诞生的存在。

是因为她漂亮得如同人偶么?

是因为她还只是个孩子吗?

是因为她的眼中,甚至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情感么?

盖尔图伦不明白她是如何长大,如何变成走到这一步的。

如何才能在如此幼小的年龄变得如此冷血,如此强大。

也许,作为公国秘密武器的她才是这个战争中的牺牲品。

也许,她也渴望着爱。

在这个,本该和家人在一起的年龄。

*

*

“属下对策不利,还请冕下责罚!”

“无妨,不必。”

“不,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没想过要真的被责罚。”

卡蒂娜眯着眼看向了挠头装傻的菲娜,后者看向了窗外。

“圣女大人,抱——”

拉菲扑到了卡蒂娜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了卡蒂娜的腰。

卡蒂娜收起了镰刀,不算熟练地抚摸起拉菲的脑袋。

挽歌则是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坐到了菲娜的身边,看着舒服得直哼哼的拉菲。

“现在连挽歌也用不了了,我看这仗也没法打了。”

菲娜不满地抱怨着,同时对着拉菲喊了一句:

“喂,让我也抱一会儿卡蒂娜!”

“不要!”

菲娜生气地朝拉菲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别和小孩子抢抱抱。”

“我也是小孩子!!我也要卡蒂娜的抱抱!!”

卡蒂娜默默地看了菲娜一眼,抬了抬另一只手。

“……还是下次吧……”

菲娜为自己廉价的自尊而感到悲伤。

“最后的战局如何?”

“唔……公国主要部队伤亡一万,剩余两万五有余;王国第三军和第一军被我们斩杀了一万五千士兵。”

“似乎不是惨不忍睹。”

“不……问题不是这个啊……在你和卡蒂娜都无法使用的当下,公国的军队就剩下士气一直很高昂的优点了啊?!”

即便经历了一场败逃,部队里却完全没有出现动摇和士气低迷的情况,简直难以置信。

“似乎确实没有其它将领可用了。”

“说到底,公国就只是个小国而已,之前的胜仗也完全是因为对方无法处理你们。现在完全就是一个军备差,军纪差,人数少,会上头的军队啊。”

“嗯……”

“真不知道王国从哪里找来的帮手,怎么连你们都能拦下,不可思议……”

菲娜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用力地抓了抓脑袋。

“对方并不是人类,以余现在的力量,不便铲除。”

卡蒂娜的猩红双眸淡淡地看向灰色的窗外,挽歌也点了点头。

“啥?不是人?”

菲娜的大脑,有一瞬间,它停止了运转。

“似乎是其它的‘灾’,和余一样没有用出全力。”

“……?”

菲娜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早就知道你们是也是那一类的存在了,但是原来你们没有出全力啊?”

“余没有告诉过汝么?”

“……有么?”

“……虽然有很多想吐槽的点,但我姑且先忍了……真的忍了……说到底王国为什么能联系上‘灾’啊?”

菲娜看向卡蒂娜,卡蒂娜歪了歪头;看向挽歌,挽歌耸了耸肩。

“……算了,让我的密探们去打听吧。”

菲娜用手按住眉心,总算知道了自己没办法依靠这两个家伙的事实。

不过,总感觉有什么大事变要来临了呢……

足以打破现状的……模糊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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