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木牢的灵马暴躁地仰头嘶鸣，鹿葵手脚着地，弓着腰打了个呵欠，栗色的微卷长发散开，薄绿色的眼瞳映着光，像只慵懒高贵的波斯猫。
她怠惰地揉着眼，有些想不起来身在何处。
同被关在一个牢笼中的瑶姬把被掀翻的粗布毯子重新盖上鹿葵白花花的大腿，隔开了周围其他妖物与男修士们投来的不怀好意的视线。
她在鹿葵身旁小声耳语。
“少主，我们快到奉天宗了。”
“奉天宗……奉天宗……”
糟糕，脑子要长出来了……
鹿葵挠着发痒的脑壳，终于是想起自己为何会在囚车上了。
她在灵柩域人界与妖界的边地上花了五年的功夫诱使了五百一十四名正道修士堕魔，然后便被愤怒的修士们围攻，血战三天三夜后，不知被谁从暗处偷袭，一手刀砍在了脖颈上，再醒来时就落到了如今这般田地。
想着穿越过来到这片古怪的土地上，她先是在河中浑浑噩噩地当了三百年只会跳跃的鲤鱼王，化形恢复了灵智后又遭遇了颇多苦难曲折，最终拜入一位大鹿妖座下，得以赐名“鹿葵”二字，变成了如今在妖界声名鹊起的新晋锦鲤妖。
回首过去，这一路过来着实不易。
在这片灵柩域十二州内，正道人族占据大势，魔修次之，邪修次次之，而妖的地位更低。
这世道，妖族不配享有妖权，被抓到的妖大抵躲不过为奴为娼的命运，通常都是上半身好的的出卖下半身，而下半身好的出卖上本身，说不上哪种运气好。
但此事也有例外。
例如灵柩域十二州最为昌盛的正道宗门——奉天宗。传说奉天宗开山祖师与妖族相恋，甚至不惜与人族为敌，争下人道魁首之名给自家老婆做嫁妆。
虽然开山祖师早已于千年前飞升上界，成了此域中最后一名成功飞升的修士，其妖妻在他飞升后下落不明。而后的奉天宗逐渐向世人看齐，对待妖族的态度已然不复当初，即便如此，也好于绝大部分欺妖无情的修行宗门。
妖族落入修士手中，从来都只能剩下一种身份——妖奴。这专门用于囚禁妖族的囚车车队中，除了鹿葵，还关押了数十名已被封印了妖力的妖奴。这干妖族似乎是预见到将来命运，皆是目光沉沉，面露死相。
身后跟随的车马上似乎有所骚动，鹿葵刚转身，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倒是径直撞上瑶姬硕大丰满的高饱和弹力装甲，脑袋随着眼前那“噗哟噗哟”的晃动往后倒去。
“少主！”
瑶姬急忙伸手把快要人仰马翻的鹿葵捞住，死死地按在了怀中。
“少主，你没事吧！有没有撞疼你啊？！”
鹿葵只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波涛汹涌的浪潮中，不时还要被波动的海潮拍打脑袋，脑瓜子嗡嗡直响。
鹿葵两手一抓，不顾瑶姬的惊呼，牢牢兜住了她的巨大装甲。
“别闹，别闹！快告诉我后头发生了什么事？”
气不过，还用力抓了抓。
瑶姬是八百年的青藤所化，拜入云涧鹿手下寻求庇佑，又辗转被指派到自己手下当了十年的狗腿子。
加上一道被“抓”来的青牛妖牛斗，两个跟随多年的手下也都同来了奉天宗。
瑶姬闷哼一声，低头看了眼鹿葵闷红的脸，灵动含情的薄绿眼眸，只一眼就仿佛陷了进去。
她又不免担心，这细胳膊细腿的，又白又嫩，像是个刚过及笄的人族姑娘，浑身都是藏不住的青春气息，让人总忍不住地想咬上一口，肯定比刚出水的藕节还要滋润。
唉，伺候少主十年，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躲不开少主要命的魅力，怪不得驻守西门天的正道修士都赶着趟儿为她堕魔……
只是那些堕魔的修士没能如愿抱得美人归，反而个个下场凄凉。
轻叹一声，瑶姬解释起身后骚乱的原因。
“少主，后面的囚车里，有个女妖自毁了妖丹……”
妖丹毁了，命也就没了。
鹿葵听罢，也就不再好奇。
妖族和人族生活习性不同，倒是更偏向入魔的魔修，行事恣意洒脱，最受不得被看不起的人族驱使。
加上大部分的妖族都心知被虏获后的下场，不堪来日受辱，心性高傲者便选择自我了断来寻求解脱，这样的事也常有发生。
如今鹿葵自己也是“身陷囹圄”，哪儿顾得上别妖死活。
突然间，瑶姬轻哼一声。
“少主……”
“怎地了？”
“您能放开手么？”瑶姬红着脸，“再下去要漏汁了。”
鹿葵这才想起自己还兜着那副惊为天人的前置装甲，脸上露出坏笑，忍不住又掂了掂。
瑶姬是藤妖所化，修为并不高，可肌肤受刺激时会分泌乳白粘液。粘液气味芬芳，却是实打实的剧毒，舔一口即便是在世医仙也难以救活。
这是瑶姬安身立命的根本，不然以她这副好面容，在强者为尊的妖界早被欺负惨了。
“少主！”
瑶姬低声嗔怪了一句，鹿葵这才收了手。
“虽说你有我也有，但是有些东西，别人的总是比自己好。”
鹿葵不着调地揶揄，听得瑶姬面红耳赤，恨不得把她当场法办了。
因着后头的骚动，随车而行的数名奉天宗弟子都围了过去。同个囚车内的其他女妖抬头看向嬉闹的二人，不知这两妖为何如此心大，明知前路黯淡无光，还能这么轻松地嬉笑调情？
看着两人各有风韵的上好面相，只怕到了地儿，这两人就会被马不停蹄地送往教坊，沦为妖宠。
几妖摇头，又埋下去不再言语。
这时负责押送的弟子回到了马车旁，鹿葵侧身越过瑶姬肩膀往后看，见到后面一辆马车打开，有人拎着一只没了声息的大白兔子随手丢到了路旁灌木丛中。
没了命的妖，总该是要露出原型的。
没多少人或妖留意这段波折，而后，车队再次启程。
鹿葵眼巴巴地凑到木牢边，看着随车前行的奉天宗女弟子。
“姐姐，”她娇声喊道，“我好饿，能不能给点吃喝呀。”
那名女弟子被一双晶莹剔透，带着泪感的薄绿色大眼盯着，心中不免软了几分。
她左右看了一圈，从衣兜里取了包绿豆酥不着痕迹地塞了过去。
“谢谢姐姐。”
鹿葵仰着头荡开软和的笑，看得人心软无比。
女弟子莫名觉得耳根红，凑近了些小声说道。
“奉天宗虽然明面上不欺辱妖族，可你若想要生活好些，可在宗门寻个靠山。”
鹿葵扒拉着囚车栏杆，抬起了上半身，贴在对方耳边小声吐气：
“那姐姐你愿意收我么？陪玩陪睡都可以哦。我是锦鲤妖，天生水多……”
话没说完，女弟子已经是红透了脸，连忙躲开几步，怒视囚车里的小妖。
“别胡说，我、我可是有道侣了！”
“别怕，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家庭的，”鹿葵不恼，娇然一笑，“我可以加入你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