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避？我看应该是你们回避我吧？我发现你们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这要是放三百年前……唔……”

并非是突然的良心发现，停止了对工作人员的挖苦 。

而是此时出现之人，实在让百莉子不得不停下来重新整理一下思绪。

“…爸？…爸，你的胳膊…”

“没有什么大问题，使用再生魔法两天之内就能长出来，只是公关团队认为维持这个形态，可以让更多议员信服我的言论。”

“等等…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学校？

为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家里联系一下？

不对，重点应该是，为什么会有一条胳膊断掉了，有谁敢对爸爸做出这样的事？

众多问题从房间的四壁向百莉子的方向蔓延，仿佛无数巨大且不可视的触手，牢牢挤住让百莉子思考不能。

“小莉子，千千。”这次开口的是站在一旁的成年女性，“爸爸和妈妈有些工作要办，你们先去上课去吧。”

即便是百莉子妈妈这种级别的人物，也没能用最完美的笑容抵消爸爸断肢所带来的诧异感。

很快，妈妈的话便得到了爸爸的否定。

“不用，你们也一起听吧，本来我也打算回家之后告诉你们。”

“百杜门，咱们已经说好了这件事不能让孩子知道。”

“抱歉，我反悔了，我后来想了又想，感觉这件事迟早会变成全民性事件，她们迟早是要知道的。”

面对妈妈的提醒，爸爸直视着她的双眼，语气认真地解释起来：

“而且，我推测，当事情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后，人类在魔族民众中的形象也会发生改变，最不理想的情况下，当局甚至会下场刺激社会对人类仇恨，以便提高参军率。所以，这不只是工作上的事，总有一天会变成咱们孩子的事。”

或许百莉子的妈妈莉莉子也已预料到之后的展开，只是觉得时机尚不成熟，打算择日再谈。

但既然丈夫已经先一步说了出来，那也就没有什么必须阻止的理由了。

至于千雀，从见到主人的第一刻开始，便推测起来事情的前因后果来，在所有结论都不成立的情况下，只好乖乖成为倾听的那一方。

从主人的发言中很难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可以料想到的是，能成为全民性事件的事情，一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应付过去的事情。

而能够成为全民性事件的事情，也基本可以定性为恶性事件了。毕竟良性事件大多有选择的权利，即便再美好，也总有人选择观望，而恶性事件往往只会不讲道理地将所有人拉入其中。

“所以，大人突然造访是有什么指令吗？在此之前，我们没有接到魔王机关会派人来访的通知。”

说话的人身穿与其他工作人员有着明显差异的制服，可以看得出，职位比他们要高出一截。

只可惜和百杜门相比，甚至和百杜门抚养长大的人类女仆千雀相比，都不过是一个连名字都不值一提的路人。

但其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却让人印象深刻。

“我们调查过，这名精灵女性，是您和您夫人最后拍板定下的人选，假如您想留下她的性命，我当然没有权利阻止。但即便在场的人都守口如瓶，事情也会以其它方式流传出去。”

“诶？性命？”

并不知情的沙琪玛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但即便再夸张的反应，也没能得到众人的关注。

毕竟，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百杜门和不知名的员工身上。

以下犯上的情况在平时可不常出现，更何况是这种级别差异悬殊、态度甚至有点恶劣的以下犯上。

不知道到底是在为了什么坚持，那名员工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张口了：

“您比我们更加清楚，前线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动荡发生。像这种有着隐喻性的荒谬之词，一旦散播出去，后果不堪设想。甚至，我有理由怀疑，她就是人类遗民派来的认知战卧底。”

说完，他像是做好了为着某种崇高信仰献上生命的准备，直勾勾盯着百杜门。

这种人想对付起来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而百杜门偏偏选择了最难的那一种办法。

利用职权压人一头不是他的风格。

“知道为什么前线所有的军官和高层都活着回来了吗？”百杜门的声音异常冷静，像是做好了长线辩论的准备。

“因为帝国需要他们，领导帝国重新夺回我们的领土。”短短一句话，竟同时充满着骄傲、愤怒、信任多种情感。

“可如果我告诉你，那些军官有一大半都是通过漏洞任职的，无论是能力还是领导力，甚至都远远不如前线丧命的一个普通班长。至于那些领土，甚至帝国一半的土地，从一开始都不是我们的，你会作何感想？”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种话你敢不敢当着公众的面重复一遍？”

果不其然，百杜门等来了另一句忤逆之言。

“像你这样的人，才是帝国最需要的人才。”

前来解围的是莉莉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说了实话。

任何帝国的统治者都希望自己的居民能像他一样忠诚。

“本以为能像之前那样随随便便就把事情对付过去，没想到会碰到像你这样的忠志之士。有些高层的决策本不该告诉你，但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嗯。”

说着，莉莉子向着百杜门的方向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打断对话。

莉莉子压低音量，以至少看上去像是那么回事的姿态，告诉了这名工作人员所谓的高层决策：

“我承认当初聘用她的时候没有认真调查过，是我的失职。这精灵确实是北方残余人类派来的卧底，如今失去了利用价值，已经被人类抛弃。但据某些情报得知，她好像对人类在前线使用的邪术有所了解，尽管并不多，但作为调查的突破口，足够了。”

“你怎么证明…”

就像是早就猜到对方会怎样回复，在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莉莉子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块手帕。

手帕中所包裹的，是一块黑漆漆的铁皮，就算是早已遍布坑洼的狼狈模样，只要仔细去看，还是能看出来，这是帝国士兵的制式制服。

准确的说，是来自制服胸口处的一小部分。

帝国士兵的制服，尤其是在靠近北方前线的士兵制服，无不经过附魔特化处理，所有类别的一般元素攻击，都无法将其击穿。

当然，十分强大的魔法是可以将其击碎的。

但大多数情况下，在盔甲碎裂之前，盔甲的内容物，也就是士兵，便先它一步融化了。

为了节省魔力，没有法师会用出大到能摧毁盔甲的魔法。

“这不是个例。”莉莉子托着这块碎片，“前线的所有士兵都是被这种力量摧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