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炼体武者的肉体强度远超杜玉想象,在杜玉诊断后看来颇为严重的内出血,却只是谢千寻嘴中的“有点疼”。

“本来你只要四五天就能痊愈,现在这个时间需要拉长到起码半个月了。”杜玉低下头,打开装药膏的圆饼盒子,“把衣服撩起来,露出肚子即可。”

“不要。”谢千寻坐在床上,“你让你夫人来涂药。”

“她不在镇子里。”不知不觉间,杜玉居然默认了谢千寻称呼李清雅为“你夫人”。

“那我自己涂。”

“这是我自己做的药膏,你把握不好药量。太少了没有效用,太多了容易刺激脏腑。”杜玉无奈地闭上眼,“你撩起来,我闭眼不看就是。”

谢千寻百般不愿,她抬眉看向杜玉,只见杜玉一脸真诚,想起来他之前认她作朋友的话,终于松口:“你不能看,不能乱摸。”

也许是因为杜玉不会武功带不来威胁感和竞争感,也许是杜玉对她有医治之恩,也或许是因为杜玉言行一致坦荡磊落,总之谢千寻对杜玉妥协了。

她强忍着羞耻,将外衣脱掉,露出内里的黑色皮衣,这件皮衣可不能如杜玉所说“撩起”,只能整件地脱掉。谢千寻只脱下半边,将洁白红润的香肩、线条分明流畅的腋下、纤细窈窕的腰肢裸露出来,为了防止走光,她还用左手死死捂住胸口,只可惜她那玲珑小掌和那她丰硕极不相称,手掌仅能遮住关键点,其余的部分如奶脂般满溢而出。

她有些后悔答应得太轻易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于松懈了,失去了在宗门时的警惕性,居然如此轻易地相信这个小医生。她正要反悔,却见杜玉早已紧闭双眼,手掌上涂了半透明的药膏。

“你抓着我的手,按在伤口那。”杜玉说。

谢千寻犹豫片刻,真的抓过杜玉的手腕,让男子那因沾满药膏而冰凉的大手覆盖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杜玉是个好人,不会武功,也没有江湖上其他人那些坏心思,没必要拒绝他的好意……而且,杜玉已经是她的朋友了,至少是她现在唯一一个朋友了。

朋友。

这两个字让她眼前恍惚,在杜玉之前,她一直认为裘红衣是她的朋友,她们从十岁起便形影不离,同吃同住,每次宗门任务都是她们一起执行。有时候谢千寻都分不清她和裘红衣的区别,她们就像一对姐妹,心意相通。

可是……在面对叶冷星时,裘红衣是为何如此冷酷地将她推向叶冷星?如若不是叶冷星因为好奇疑惑收了招,她恐怕早就死在路边,等不到被杜玉救助了。

裘红衣……你现在又在哪里……

她感受着杜玉的手在她肌肤上摩挲,微微咬住下唇:“你摸够了没有?”

“我不是在摸你,我是尽可能将药膏覆盖均匀。这药膏贵重无比,你哪怕在京城也买不到,自然是一点也不能浪费。”这份药膏是杜玉在寻仙山采集各种药草研磨制成的,就连杜玉自己都觉得这药膏过于神奇了,也许是寻仙山灵气充足,药草都比其他地方更优良些?

“而且,我已有了喜欢的人,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你大可放心。”杜玉确定药膏涂抹均匀后,又递给她一卷细布,“用这些细布缠住伤口,让药膏和伤口充分接触,同时隔绝外界,你自己能缠,我就不亲自去做了。”

谢千寻一边在腰间缠着细布,一边说:“你喜欢的人,就是你那位夫人吧?”

“……她还不是我的夫人。我们只是有过婚约。”

“那你们其实没成婚?”

“……”杜玉羞于回答这个问题。

谢千寻轻轻一叹:“真好啊。”

“怎么了?”

“你们真好,生活在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小镇,郎情妾意,人与人之间又没有勾心斗角……真好。”谢千寻眼神缥缈,“什么时候我也能找到一个高大帅气的丈夫,再带上一个情同手足的挚友,共同生活在一片世外桃源呢?”她其实还在想裘红衣。

“怎么?京都很乱吗?你要找丈夫不简单,以你的外貌,随便去街上撒捧花,都有数不清的男子会抢着去接,就跟我宗门院子里的赶着吃食的鸡一样。”

谢千寻被他的话逗笑了:“怎么会?小医生,要是我抛花,你也会像赶着吃食的鸡一样去抢吗?”

“当然不会。”杜玉不假思索。

谢千寻撇了撇嘴,虽然并不期望杜玉成为她的追求者,但当杜玉毫不犹豫地拒绝时,身为女子的自矜与骄傲还是让她有些不满。

她缠好绷带后,将衣服穿好:“好了,你可以睁开眼了。”

杜玉这才睁开眼,谢千寻那身被她魔改过的衣服显得尤为扎眼:“我带你去裁缝店订做几套衣裳吧,你穿这身走在莲子镇太突兀了。”

谢千寻甩了甩胳膊:“我觉得这套挺好的,不影响我动武。”

杜玉说:“在这里没什么需要动武解决的事。”他想了想,叶冷星不在此列,再说,遇到叶冷星,再来十个谢千寻也不是对手。谢千寻或许在年轻一辈中算个高手,但在成名多年、实际上的天下第一面前,还是盘小菜。

谢千寻或许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总之还是起身跟着杜玉前往裁缝店。店主是位有些嘴碎的阿姨,她见到杜玉领着一位陌生女子进来,还有些难以置信:“小道长,你没带你家清雅来?”这些日子,莲子镇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到李清雅和杜玉天天腻在一起。这两人一口一个公事,实际上从早到傍晚,分都不分开,也不知什么公事要聊这么久。

“她去县城了。我带一位朋友来做两套衣服。陈姨,烦请您量一下尺寸。”杜玉彬彬有礼。

陈姨古怪地看了眼杜玉,嘴里碎碎念:“杜道长和李氏的小姐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别来什么别的人破坏你们的感情啊。”

谢千寻脸蛋涨红,她听出来这老阿姨是在含沙射影地讽刺她,但对方又没点名,嘴拙的谢千寻一时不知如何自证清白。她明明和小医生清清白白,除了……除了小医生看了她的身子……除了他还上手摸了……除了……除了……

谢千寻泄了气,她这才发现她和杜玉好像真的有点不清不楚了。

陈姨给谢千寻量了尺寸,还不忘感慨:“女娃子还是不要太高好,太高了给男方压力,清雅那姑娘的身高就正好……”谢千寻都无力去辩解了。

“刚好我最近做了两套半成衣,稍稍改下袖子就能用。”陈姨看向杜玉,“杜道长,您这位朋友叫何姓名?我在衣领内侧好绣上名字。”

绣字?谢千寻很少会去民间裁缝铺订做衣服,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定制成衣可以绣字。但如果绣她的本名……如果以后执行任务,衣物被敌人获取,从而泄漏信息了怎么办?

她抢在杜玉之前,说:“就绣杜玉的名字就好。杜玉。嗯,就绣这两个字。”

以后要是敌人拿到了她的这件衣物,就只能知道一个杜玉的名字。杜玉,呵,他们哪会知道杜玉是她认识的莲子镇里的一个小小医生呢?

从裁缝铺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不知不觉间,杜玉居然又在莲子镇度过一天。他将谢千寻送回无名宅邸,分了她一些铜钱,告诉她在哪里吃饭,又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像一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了,你比我妈还啰嗦。”谢千寻捂住耳朵,“要被你吵死了。”

杜玉也不想这么啰嗦,他明天甚至后天大后天可不会再来照顾谢千寻了,他毕竟不是保姆,所以他只是想将事情交代清楚,免得这娘们在镇子内惹出事端。

“我最后说一句,你明日下午记得去裁缝铺取衣服。”远方霞光逐渐消散,杜玉估计师妹已经做好了饭菜,是时候回去了,“那我走了,谢千寻,切记,一定一定一定不要对镇民动武!”

谢千寻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明天不来?”

“不来。”

“后天呢?”

杜玉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个孩子,还需要我每天照顾?”

谢千寻心中涌现一股奇怪的感觉,她明明觉得今天过得还挺开心的,小医生带着她体验了莲子镇岁月静好的生活,带她教训了九流镖局的一些菜鸟,还成了她的朋友,带她做了衣服……明明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却觉得愉快又充实。

和她在宗门的生活完全不一样,和那冰冷、呆板、教条般的生活截然不同。在这里,没有人会念叨她的父亲,没有人会指望她光复旧派,没有人会认为她是那个人的女儿而心生畏惧。这里的生活简单又朴素。

她明白了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不舍,她希望小医生明天再带她体验更多莲子镇的琐碎小事,希望看到小医生面对她无奈的表情,希望……

“哦,随便,我正好一个人安静养伤。”她摆摆手,做出驱赶的动作。

杜玉点头,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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