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众人散去。
露西珐被单独叫到了萝札莉的办公室里。
一进门,便能够闻到扑面而来的,淡淡的油墨味。
“萝札莉老师,这是你的办公室吗?我没走错吧?”
“坐。”
萝札莉为露西珐拉过一只椅子,旁边站着的杉学姐眸中露出惊讶之色。
连理事长和游骑兵的审判者到访,萝札莉都没有拉过给她们拿什么椅子,萝札莉老师居然为了露西珐同学作出了这么大的让步?
萝札莉拿过边上的茶壶,望着里面已经冷掉的红茶,微微皱了皱眉头。
还要给露西珐同学泡茶?世界末日是不是要到了?
杉学姐震惊地看着萝札莉把冷掉的茶水倒掉,接着丢进了一个茶包。
呼——
茶壶悬浮在空中,一团幽蓝色的火焰直接抵着茶壶烧了起来。
“至少……萝札莉老师简便随性的特点还是没改。”杉学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好可怕,还以为世界末日真的要到了。
砰砰——
嘉蒂丝敲了敲敞开的门,与杜尔一起走了进来,两人都笑着向露西珐点头致意,嘉蒂丝自己变出一张躺椅,悠闲地坐了上去。
杜尔则干脆靠在了旁边的书架上,被萝札莉警告般地瞪了一眼。
“别弄坏我的书。”
“好的。”杜尔直起身来,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她也跟知识协会的一些人打过交道,她们都对书籍有一种特殊的保护欲。
噗得一声轻响,幽蓝色的火焰消失。
萝札莉拿起茶壶,将红茶倒至杯子里,又将其移到了露西珐面前。
露西珐望着冒着热气的红茶眨了眨眼睛。
“根据审讯的结果,我们获悉了一些情报,你也需要听一听。”
“首先是玫瑰制药公司,自从粉色之雨事件后,她们就在各大黑市为你挂上了悬赏榜,不过她们的要求相对不那么危险,她们要活的,且不允许抓捕你的过程中,你处于重伤及以上的情况。”
“我猜测,玫瑰制药公司的中高层里有人对现在的你很感兴趣。但也别高兴,成为她们的实验对象并不是什么好事,高概率是要把你装进大玻璃瓶里插上管子,搞什么培养实验。”
露西珐点了点头。
“同时,据可靠来源,知识协会里面的一些成员似乎对你也很感兴趣。显然,你在入校时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吸引到了她们的注意,知识协会甚至想通过我对你发出邀请。”
“这是邀请函,但我不建议你去参加,或者接受她们的‘好意’。”
萝札莉递出一个信封。
露西珐眨了眨眼睛,她接过信封,好奇地问道,“萝札莉老师你不是知识协会的人吗?”
伊芙也向她简单介绍过知识协会,露西珐又在她嘴里听过,月之天使莎莉叶疑似是知识教会的核心成员这件事。
能够制作『眼』,是知识协会的专属特征。
“不是。”
萝札莉歪了歪头,沉思片刻后,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应该是误解了知识协会与知识教会之间的关系。”
“知识教会是知识协会的前身,它本身更加倾向于宗教的一侧,我们曾经所崇敬的是知识之神,祂拥有浩瀚的知识海洋,并且从不吝啬于我们分享知识,就像是求知道路上的和蔼前辈一样。”
萝札莉眸中露出一丝向往。
“祂给予了我们『锁』与『钥』的能力,即便是普通人也能够获得很强的记忆力,或是主动去遗忘掉不需要的知识。”
“只不过人体能够承受的量相当之少,且总有极限。因此,教会内部逐渐出现了分歧。”
“我们没法弄清,是神明先行离开了我们,还是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招致了神明的厌弃。”
“一部分人选择不惜代价地自我改造肉体,从而尽可能地承载更多的知识,有些人便因此步入歧途,成为了怪物。”
萝札莉不无惋惜地轻叹一声。
“而另一部分人,则走上了使用知识,传播知识的道路,市面上流通的『眼』最初便是知识教会的产物。”
“『锁』的能力,能够让我们将一段知识单独隔离开来,成为能够直接使用的『眼』。”
“而『钥』的能力,则是彻底令一段知识,溶解于其他物体之中。”
露西珐惊讶地眨眨眼。
“你是说,人造‘精神印记’?”
“有点类似,但远没有到那么深的程度。前代神话生物所留下的精神印记上面,都结合了另一种形式的生命力,因此上面的‘执念’,又或者说精神印记难以抹除。”
“原来如此。”
露西珐有些了解了。
『眼』更像是被人为刻意筛选过后的产物,精神印记较浅,只能影响到知识或记忆。
而神话生物身上剥离下来的产物,多半带着强大的烙印,效果不仅能够延伸精神,肉体,甚至能够影响灵魂,从而产生性格上的变化。
“总之,知识协会是自知识教会分裂之后才形成的。协会的进入门槛较低,也更贴近于民众,但也反过来受到了更多来自成员的影响,并不再是纯粹追求知识的组织。”
“知识协会之中鱼龙混杂,就算你感兴趣,想要如果要加入其中,也不要轻易相信她们。”萝札莉叮嘱道。
露西珐慎重地点了点头。
“听说知识教会有收养孤儿的传统,到了协会也依然继承了这一点。”杜尔发言道。
“对。”萝札莉有些怅然地回答道。
露西珐看出了萝札莉情绪的变化。
“最初,这只是教会内少数人的私人行为。但很快,她们便发现,孩子是最能够接受知识的人选。”
“我说过,『钥』的能力,是彻底令一段知识溶解于其他物体之中,这是一种特别且强大的魔法,被溶解后的知识,能够爆发出远超魔法的能力。”
“可一旦溶解,便不能回头。”
“那段知识将会永远消失在大脑之中,连学习它的记忆也一并失去。”
“所以,你们收养的孩子,某种意义上也是你们的武器。”杜尔一针见血地分析道。
萝札莉的小手攥紧成拳。
她说的没错,不管怎么样去逃避,不管怎样去解释,在教会之中,那些孩子的或多或少都会在某种意义上成为武器。
“我查过你的资料,萝札莉老师,你也有一个养女对吧?叫拉斐尔,她也是你的武器吗?”
杜尔面色有些不善,作为一名隶属于游骑兵的审判者,她看这种勾当相当不顺眼。
“她绝不是我的武器!”萝札莉站了起来,激烈地反驳道。
露西珐从没见过萝札莉老师露出这么厌恶的表情。
她轻轻地将手搭在萝札莉的手背上,温暖的体温传递过去。
“我相信萝札莉老师。”
萝札莉低头看了一眼露西珐,她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抱歉,我失态了。”
萝札莉道了声歉,坐回了椅子当中,她看向露西珐严肃道。
“但如果知识协会里有人想收你做养女,开出多高的条件也不要答应。”
“失去记忆的滋味,是一场无法感觉到的阵痛,是不会醒来的噩梦。”
嘉蒂丝看着眼前的禁术班老师,她现在倒有些理解,萝札莉为什么要来圣天使学园应聘了。
学习知识是一方面,而在某种意义上,改正教会的错误行为,弥补孩子们是她真正想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