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动不动就是打打杀杀,但谢千寻到底是没有真的动手。杜玉大概了解了:谢千寻的“杀”“宰”大抵和寻常人的“你吃了吗”差不多。

见她吃饱后满足地揉着微微鼓起的小腹,杜玉也收拾一番,准备回无涯门了,谁知谢千寻喊住他:“你去哪?”“回去。”“你住在莲子镇?”“我住在不远处的寻仙山。”“你原来不是莲子镇人……”“……半个吧。”

她拉住杜玉的衣袖:“诶,你不带我逛逛这镇子吗?”

杜玉盯着谢千寻,谢千寻容貌称得上俊美,无论从男子还是女子的角度来说,她都算得上容貌惊艳。

“谢千寻,你不是看不起莲子镇吗?怎么会想到逛一逛呢?”

谢千寻嗫嚅半天,杜玉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不打算细问,转身就走。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叶冷星的事,至于谢千寻,只要她不闹出什么幺蛾子就行。这女文盲虽然在生活常识上傻里傻气的,但内心却警惕得像个落单的灰狼,她至今未告诉杜玉她的来历、目的和身份。

“诶诶,小医生……”她一咬牙,“你耳朵凑过来,我给你说就是。”

“我其实是来找人的……我奉宗门的命令,来莲子镇找一个男子。”她耳语道,“你知道莲子镇哪里年轻武者最多吗?”

“无可奉告。”杜玉摇头,“若你是来寻仇的,我告诉你岂不是害了人家?”

“不是,唉,我哪里会来寻仇……我就找到他,向宗门回报一声就是。”

杜玉看着谢千寻,她凑得近,被看得脸蛋微醺,这才意识到杜玉也是个年轻男子:“你看什么?再耍流氓小心我揍你……”

“谢千寻,你很诡异啊。”

“我哪里诡异了?”

“你千里迢迢跑来,就是为了见一见那人向宗门回报?我怎么就不信呢。”杜玉撇了撇嘴,“要是哪天我也用银子去买包子,我估计也就相信你的话了。”

谢千寻有些生气:“我都对你说实话了,你还不信我!大不了我自己找就是!”

杜玉刚要走,迈出半步又折回来:“算了,我相信你,我带你去吧。”

谢千寻惊喜道:“真的?”

“千真万确!”

她欢快地拍了拍胸脯,胸襟都弹弹抖抖起来:“等我回京,让人给你送一车银子当作谢礼!”

杜玉可不是真的信她了,他是想到哪怕他不带路,谢千寻问问镇民,总能打听到消息,那还不如他亲自监督着谢千寻,若是发生什么问题他也能及时处理,大不了回去请师妹和师尊。

要说镇子上哪里年轻武者最多,那当然是镇子南边渡口的马家镖局。铁掌门的弟子出师后,三成留在门派内,两成会去更大的城市,剩下的基本都会回莲子镇的马家镖局作为镖师养家糊口、度过余生。

莲子镇的年轻男子,也大多在马家镖局工作,谢千寻要找的人十有八九就在镖局。

南边渡口说是渡口,其实只是建在一条不太宽的河流边,每到夏季,河水上涨,倒也勉强称得上一条大河。马家镖局就建在渡口边,枯水期镖局就成了渔场,镖师们兼卖鱼仔,丰水期才会为上游来的商队走镖。

马家镖局早已与渡口的聚落融合在一起,杜玉和谢千寻才刚踏入渡口的地域,便看到露天的广场上,十多名赤着上身的男子在整齐地练拳,喝喝哈哈声不绝于耳。不远处的妇人在河岸边搓着衣物,丝毫没有被练拳声影响到,像是早就习惯了。

年轻镖师们注意到跟在杜玉身边的谢千寻,眼前一亮,不由腰杆挺直了些,出拳也更有力了,不知不觉,那喝喝哈哈的叱咤声也响亮了许多。

“这里就是莲子镇年轻武者最多的地方?”谢千寻有些怀疑。

“是的。有什么疑问吗?”杜玉双手交叉在身前,面无表情。

“他们这是在练什么?花拳绣腿的……”谢千寻的情商一定是负数,“我还以为是在彩排什么节目呢。”

他二人说话时声音并未刻意压低,年轻镖师们听到谢千寻的“嘲讽”,太阳穴上方的头皮扯了扯,所有人停下手中动作,怒视着谢千寻。

杜玉知道,谢千寻不是“嘲讽”,她应当就是实话实说,毕竟她语言能力应该不足以支持她做出嘲讽这么高端的行为。

年轻镖师中,一人走了出来,此人杜玉不算陌生,也算是个熟人了。

“杜玉,你身边这位可是你的朋友?”此人是铁掌门的少门主,也就是当初被公孙若打得求饶的小子,名叫铁断刚。顺带一提,其人祖上并不姓铁,是铁断刚父亲习得铁砂掌后,将自己的姓氏改成了铁。

铁掌门和马家镖局关系匪浅,铁掌门少门主会来镖局指导武艺也再正常不过。

朋友?算朋友吗?一半一半吧……

“是。”杜玉平静地回答。

谢千寻本以为杜玉会否认,所以当她听到杜玉答“是”时,眼睛睁大,看着杜玉的侧脸好半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额,公孙大小……额,公孙若那黄毛丫头呢?”铁断刚也许是发现公孙若不在,语气也更硬气了些。他在公孙若面前,是断然不敢直呼师妹的名字的。

“她在无涯门。”杜玉有些不耐烦,“铁少门主,你有话就说吧,不必如此瞻前顾后。”

“哼。杜玉,你这位朋友有点出言不孙啊。”既然公孙若不在,铁断刚就没什么好怕的。

“是出言不逊。”杜玉纠正。

“额,出言不逊。”铁断刚轻咳一声,“她当着我们这么多弟兄的面,说我们花拳绣腿,还说我们是在彩排节目……这未免有些太侮辱人了。今天看在杜玉你的面子上,我们不与她深究,只要她向我们道个歉就行。要知道,镖局在渡口做了十多年,每个弟兄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怎么会是乏乏之辈呢?”

“泛泛之辈。”杜玉又纠正。

“……意思差不多就行了。”铁断刚觉得自己以前就该好好在私塾上课。

铁断刚为人好大喜功,虽然常被公孙若修理,但本性不算坏,加上谢千寻的确在公共场合侮辱镖局的镖师,于情于理,杜玉都应该让她道个歉,大家就此揭过便是。

杜玉知道谢千寻肯定不会低头,他跟过来就是为了防止谢千寻这虎了吧唧的娘们和人起冲突:“我替她道歉就是。”

谁知谢千寻忽然大声说:“道什么歉?你是我朋友,就更不必向他们道歉了!本来就是一群花拳绣腿,怎么,还不让我评价了?”

此话一出,连铁断刚也压不住其他镖师愤慨的情绪,一时间群情激奋。

铁断刚给了杜玉一个眼神,意思是不怪我,是你那朋友自己非要多嘴,到时候别让公孙若找我麻烦。

杜玉抚额,早知道,他就不说谢千寻是他朋友了,没想到这女人对“朋友”两个字反应这么强烈。

难道她没朋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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