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给钱氏端上了养胎茶。

平儿瞧了一眼司琴和孙嬷嬷，又看了看我，抬手轻挥，将刚刚在边上服侍的一众大小丫鬟赶了出来，然后再度关上了门。

钱氏并没有记者说话，而是慢悠悠地喝完了养胎茶，方才一手扶着肚子，坐正了身体，一双凤目在屋内扫视了一圈，眸子里面微微闪动。

“怎么，今儿上香，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回太太，是这样的——”

司琴看了我一眼，走上前，开始说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期间还有孙嬷嬷在一旁补充一些细节。

她说得很有条理，也基本都是客观叙述，并没有参杂了个人情感，因此，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

司琴说完后，钱氏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手掌在茶盏上轻轻摩挲了一会儿，似是在琢磨着什么，过了片刻，方才向我看来。

“也就是说，那个唤作清远的道士，拦着门向江姨娘你挑战，还让你拿起刀？”

“是。”

我低着头，低低地应道。

“那道士，你以前是认得的？”

钱氏的声音中，似乎带着几分玩味。

“认得，几年前，同样也是冯三奶奶参加的那场，当时这位清远道长也参加了，与清澜较技之时，清澜侥幸赢了一招。”

“又是侥幸赢了一招，”

钱氏啧了一声，“那……那把刀呢？可是江姨娘你曾用过的？”

“不是，清澜的刀此刻还在家中。”

我自是立刻摇头否认了。

“然而，那样式，多半应是你惯常用的，可对否？”

“……太太慧眼如炬。”

这个我确实没法否认了。

“嘿……还真是，念念不忘？”

钱氏低笑，笑声之中，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念念不忘的下一句，虽然她没有说，但我还是知道的。

面对着这种诛心之言，我选择了闭嘴，只是低头安静地站着。

“江姨娘，我知你练过武，以前在这等武林里面打混过，或许有着种种的过往，还有些不小的名声；然而——”

钱氏的话锋一转，声音中透着一份冷冽，“我希望你记得，你既然入了侯府的门，那一切种种，都是过往云烟！如今的你，就是侯府的姨娘，生是侯府的人，就是将来死了，也得做侯府的鬼！听明白了吗？”

呵……还真是，霸道啊。

我在心中低低的叹息着。

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的，今天的我，对于这样的话却颇为平静，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稍稍压了压嗓子，让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

“清澜——时刻铭记在心。”

“希望，你是真的记得，”

钱氏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微微颔首，放缓了语气，“……今儿你总算应对得不错，不愧是家族里出来的，知道礼法；这种事情，最怕纠缠，若是真的纠缠下去，坏了名声，我也只得请出家法了。”

“清澜省得。”

我刚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见那原来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孙嬷嬷忽然凑上来：“太太，那李真常李观主，教徒不严，纵徒生事，等侯爷回来，您看咱们要不要——”

她的声音阴阴的，我的眉头顿时轻轻一皱——孙嬷嬷这是打算？

钱氏稍稍思量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那真武行宫听说与全真道有些牵扯，咱们还是少给侯爷多惹是非的好；”

“而且，这般的事情也不宜闹大，传出去于江姨娘名声有碍，此事就这么罢了吧。”

她抬起手，示意孙嬷嬷不必继续说下去，然后转头，继续看着我：“只是，终究是江姨娘你从前惹出来的事情；往后这些事情，还是要尽量避嫌的。别的不说，咱们侯府的后宅，不能牵扯上这些事情，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今儿江姨娘你也累了，这样吧，先回房歇着去，往后少出去走动，在家里和秋菊多琢磨一下女红，做点儿女儿家该做的事情，免得再多生事端。”

这就是赶人了。

“清澜知道了。”

我行了个礼，从屋中告退了出来。

走出房门的时候，感受着外间扑面而来的寒风，我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摇头，自嘲地一笑，继续举步向前。

回到自家房中，兰香正在屋子里面拾掇火盆。见着我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姨娘，您回来了。“

“嗯。”

我轻轻嗅了嗅，昨日伙房送来的木炭确实还算不错，虽然炭气还有一些，但比之昨日确实要淡了不少。

不过我没说什么，只是随口吩咐道：“去拿些点心来，我有些饿了。”

今儿一整个中午都没吃饭，到了这时候，腹中自是有些空虚。

没成想，刚在屋中坐定没一会儿，兰香拿来的点心只吃了两块，另一边，秋菊已经领着香莲急急吼吼地过来了。

“刚刚怎么了？我听香莲说，刚刚太太把人都赶了出去，似乎是生气了？”

“没什么，今儿上香时候发生了一点儿小波折罢了，太太也是在提点我，算不上生气。”

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表示并没有什么大碍。

“可是，我听说……”

眼见着秋菊还想说什么，我索性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将话题扯开了：“倒是你，尽会给我揽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我，直直地看向她，语气中还故意透着点儿责难的味儿。

秋菊果然被岔开了，愣了愣神：“我怎么给你揽事了？”

“明明知道我最懒的，就怕事情上身，结果还在太太面前让我帮着看样子，还对太太说我针法好！我的针法哪儿好了？”

我拿眼睛瞪她。

“可你的眼光确实好嘛！”

秋菊有些不服气怼了回来，“而且针法那么干净利落，根本天生就是学针的料。你就是懒，不想去学运针而已！明明两三下就能上手的，你偏偏不肯学！”

眼光好，手法利落，那是练武练的，和学针线活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我被她气得有些乐——感情，这丫头还以为是为我好？

只是下一刻，我便看她抬起头，很是认真地看着我：“而且，太太喜欢这个。我觉得，咱们如果把这小少爷的肚兜绣好了，让太太开心些，到时候小少爷顺顺当当地生下来，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