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奥是古斯塔夫皇帝的私生子。

母亲难产而死,皇帝为了保护不受人待见的里奥,便把他送到了镇守边境的德雷克子爵府中。他在十岁时才得知德雷克夫妇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但他也因此改变了自己,生长于富贵的家庭中,里奥并没有成为一个纨绔子弟,也没有把所谓“贵族荣耀”成天挂在嘴边。

他从十二岁开始就拿起了剑,在身上挂着铅块砍木人桩。

他每周日都去教会做礼拜,聆听光明之神的教诲,虔诚地祷告。

他会帮平民们解决下至寻找丢失的猫猫狗狗,上至夫妇不合的事件。

他喜欢跟着冒险队进山狩猎魔物,当冒险协会的委托被撤下,拿到明显厚重一些的钱袋子时,他总是会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把多出的硬币还给招待员。

德雷克子爵最开始被里奥的行为吓破了胆,生怕他的意外身亡会波及自己。但在几封传往王都的信渺无音讯后,他自认为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于是他托了个关系,在当地的骑士协会打了个招呼,并随便请了几个退役骑士当家教后便撒手不管。

那个傻小子还说什么十分感谢,将来必定报答的话,他不知道他的资源在贵族孩子中算最少的吗?也对,这里是边境,哪有那么多贵族孩子跟他竞争。

得亏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像他一样成天和平民混在一起。而且精通贵族礼仪,注意自己的举止外貌,不然德雷克觉得自己会被气得短寿。

可是在当地的人民中,聪明、勇敢的里奥是多么讨人喜欢,他会解决那些骚扰村子边境的野兽,会帮你看官工作时乱跑的孩子,他甚至会帮你抓住偷腥的伴侣。

“无所不能的里奥”、“圣人里奥”、“里奥王”等七七八八的称号传开,让当事人相当无奈。

可惜传得有点太快了。

里奥最喜欢的还是在周六的晚上坐在酒吧的角落里,看着忙碌了一周的人们在酒吧里大吼大叫,看着美丽的侍女端着劣质的啤酒穿梭其间......

因为只有这一刻,他才觉得这些人们是活着的。有哭有笑,有着属于自己的情感,而不是一具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他要向生父表明他守护人民的方式,而不是怀揣着什么“贵族荣誉”逐渐溺死于时代浪潮。

“谢谢!”看着眼前似乎是新来的美丽侍女,他多瞄了低衬胸口两眼,随后就着人群的吵闹声,十六岁的里奥大口喝光了啤酒。

人无完人,这是他唯二的嗜好,而另一个,也很明显了。

“那个新来的侍女怎么一直转头看我,哼哼,果然是我太优秀了吗。”

嘈杂的人声逐渐消失,这让他感到不对劲。

自己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差了?眼前出现了三个缓缓移动着的空杯子,几个大汉摇摇晃晃,魔术戏法一样变出好几个分身,然后直直倒向地板。

酒,这酒不对劲,里奥尝试咬舌头清醒,可直到舌头破了两个洞,设想中的腥味和痛觉仍没有到来。

“能被小王子看上,还真是我的荣幸啊。”侍女晃了晃店里唯一的高脚杯,那是德雷克子爵有天来看望里奥留下的。此刻,它装满了红酒,在女人手中摇荡。

里奥愤怒地拔出剑,可惜剑刃在剧烈颤抖,跟它主人的身躯一样。

“只不过是一点剧毒粉末啦,一盎司能杀死五个成年人哦,”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女人不满地皱了皱眉,“真难喝,就这还镇店之宝。”

失去了平衡,里奥猛然跪下。两只手按着剑格,他才不至于躺倒,他的思考开始混乱,但还是发出了疑问:“你难道不怕德雷克子爵吗,他好歹是我的......”

“义父,对吗,”无视里奥震惊的表情,她将酒杯中剩余的液体倒入壁炉中,原本安分的火焰像是着了魔似地开始蔓延,“听着,宝贝,我可能比你还了解自己,放心吧,今晚德雷克大人的领地只会有两处起火灾。”

女人扔掉酒杯,从怀中拿出手弩,开始不慌不忙地上膛:“请小王子好好睡一觉吧,睡着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哦。”

“嘎吱”弩箭没入左胸,里奥松开了手,无力倒下。

女人离去了,嘴上嘟囔道:“希望德雷克子爵的品味别太差。”

几分钟后,火焰贪婪地吞噬掉大半个木制酒吧,氧气逐渐稀薄,而且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比我还了解我?我看未必。”里奥咬牙拔出了没入左胸的箭矢,位于右胸的心脏开始强力跳动,肾上腺素分泌,他缓缓站起。

上次被毒蛇咬后,仅仅两个小时就痊愈的里奥最开始害怕自己身体的异样,暗中寻访的医生都对此表示超出了他们的常识。

可后来发现自己也没有变异成怪物后,里奥便放下心,恢复了日常生活。

唯有教堂的牧师看向自己的眼神发生了改变。那种带着狂热与欣喜的眼神吓得里奥两周没敢去教堂。

之后便一切如常,自己不过多了个毒免体质。他照常与人们相处,偶尔兴致上来了还会与酒店老板掰手腕。

是啊,酒馆就该是那么热闹,欢声笑语与低俗脏话杂糅,谁被骂急眼了就给对方来两拳,然后再被老板一巴掌撂倒。

而不是现在这样,唯有火焰燃烧的声音在嘲笑着唯一幸存的里奥,同时吞噬着酒客的血肉。

里奥动了,像是发了疯一般,一手拖着一个大汉,吃力地移动到门口,然后将他们抛出去。

酒吧门口早已聚集了一大堆人,可他们不懂得用水道中恶臭的液体来灭火,也更加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

几个男人自觉围成一道墙,拦下了想要冲进去送死的女人和小孩。

悲绝的哀嚎声随着两个被抛出的带有火星的身影停止了,随后亦或一个,亦或两个,一座由人体堆成的肉山出现在空地上。

“最后一个,对不起了,古夫和约里。”背上衣物仍在燃烧的老板,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角落里已经蜷起四肢的漆黑人影,他慢慢挪动着。

“下辈子吃少点啊,老板,你是真的重。”酒吧的支撑木板开始燃烧,带有火焰的硬木板砸在老板已经焦黑的背上,里奥险些瘫倒。

“加油,再来一步,快到了,再来一步。”仿佛在做背负训练,里奥开始在内心鼓励自己,豆大的汗珠来不及滑落就被蒸发干净,火光倒映在少年坚毅的目光中。

终于,他冲出了大门,但身后的酒吧在这一刻彻底坍塌,倒下的房屋压住了里奥,背后传来“滋滋”的声响。

几个正在从肉山搬人的大汉连忙跑了过来,把两人从废墟中拉出。

“里奥,你真是了不起啊,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火光照亮了男人们关切和疑问的脸。

“咳咳,先叫医生来,他们都中毒了,快!”咳出几口黑雾,里奥艰难地开口,想到了什么,他连忙补上,“应该是蛇眼草的毒,叫他们把最好的解毒剂拿来,钱我之后给。”

两个男子离开了,留下的几人见里奥低下了头选择沉默,便重新开始搬人。

“里奥哥哥,发生什么事了?”一双稚嫩的小手拉住了里奥的衣袖,一个小女孩蹲在里奥旁边,脸蛋带着绯红和泪痕,“你有看到我爸爸吗?”

里奥抬起头,看向了小女孩,楞了一下,认清了来者:“古夫的女儿,最不喜欢他喝酒的那个。”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了火海,木材燃烧的“批啦”声中唯有沉默。

“对不起......”声音低如蚊蝇,里奥重新埋下了头。

但女孩切切实实听到了,“没关系的,里奥哥哥已经很努力......已经很努力救大家了......没事的......”断断续续的话语演变为嚎哭,让里奥已经沉寂的思绪重新活动。

“我该离开了,这个身份只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里奥站起了身。

“等等,那个可恶的女人是不是说有两处地方会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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