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试图让国防军独立掌握攻城技术的想法很美好，然而当实际操作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属实是想当然了，哪怕圣战军的技术教官向国防军军官毫无保留地开放了从兵器制造到维护使用的一条龙服务，人均文盲的国防军军官团依然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重型火炮因为产能问题必须集中供应给海军舰队使用的情况下，当前圣战军的主流攻城技术是采取重力投石机搭配石弹和炸药包，再辅以少量由工匠教会和智慧教会友情提供的迫击炮支援。

迫击炮就不说了，那玩意儿在当前的时代妥妥是超模的神赐技术，技术教官也不敢把易燃易爆的迫击炮弹借给国防军去随便玩，所以只能从技术水平最低的投石机教起。

什么？你觉得投石机这玩意儿学起来很简单？朋友，弹道学了解一下？

哪怕是大陆上所有世俗政权武装中平均文化水平最高的约维克市民卫队，攻城工程师都是妥妥的稀缺技术兵种。在这个群体里有八成人员是智慧教会的信徒，人均掌握着相当于少校那个世界初中水平的代数几何知识，能够做到使用各种测量工具和手工计算将重力投石机的落点误差精确到十米以内，甚至能通过计算炸药包导火索的长度利用投石机群向目标实施递进式轰炸和火力掩护。

也就是圣战军没有将这支队伍大量派驻到国防军中提供协助，不然国防军能从北边的奥斯卡一路炸到南边的哈萨威，全程不需要国防军士兵亲自参与血腥的城墙争夺战。

很显然，这种高端技术不是人均胎教肄业的国防军军官团能看懂的，什么量角器圆规三角板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堆不知所谓的玩具，什么空气动力抛体运动光学观测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些花里胡哨看着就让人眼晕的东西跟战争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自然也就不屑于去向圣战军的派驻顾问学习。

可等到亲眼见证工匠们搞出来的重力抛石机一发炸药包将远方城墙上的守军给炸得人仰马翻，所有军官都意识到这些过去瞧不起的破玩意儿自己恐怕是不学不行了。

然后等到真正上手学习，军官们立即发现他们自以为聪明的脑子在这些新知识面前就是个实心棒槌，因为这帮五大三粗的莽汉早就错过了学习的最佳年龄，勉强自己去掌握也顶多把九九乘法表给硬背下来，至于什么代数几何……话说我们现在想抱智慧之神祂老人家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不得已之下沃尔夫给后方写了很多封信，让那几个与工匠教会达成合作的部落立即甄选聪明的年轻人到前线来学习那个叫什么弹道学的见鬼玩意儿，同时去信暗示那些还没有找到教会靠山的部落可以考虑一下一直在这场传教热潮中十分低调的智慧教会进行合作。人家低调不代表手头没有绝活，光是这一手弹道计算的本事就能隔着五十米远拿崩弓子打碎你家玻璃你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至于前线的军官们嘛，不好意思沃尔夫算是彻底把这群大老粗给放弃了。沃尔夫自己仗着是老狼神眷的原因沾了智慧信仰的光，学起数学来勉强还能做到小学毕业速成，看到那些连两位数加减法都得掰手指还算不明白的蠢货，沃尔夫急得恨不能上去抽他们几鞭子解气，指望他们能自学成才都不如求自家老爹找智慧之神走后门给这帮家伙的脑袋开开光。

不过诸多军官之中好歹也是有那么一两个能让沃尔夫眼前一亮的好苗子，比如他的副司令穆哈贝就在数学一道上突飞猛进。这老小子因为要负责整支军队后勤很早以前就跟着圣战军那边的后勤官学习算数，几何没学到多少但代数起码能做到初中毕业，跟着圣战军的工程师们混了几天之后已经能像模像样地给工程师打下手了，属实让一众石头脑袋的军官们看得羡慕不已。

他们也想玩投石机和迫击炮啊！爆炸是所有男人的浪漫懂不懂？可惜就他们的水平上去玩大概率只能玩自爆，在自己的小命和男人的浪漫之间军官们还是理智地选择了前者。

反正无论学得是好是坏，有了实际例子摆在面前国防军上下都得出了一个崭新的结论，那便是伊莎贝拉长久以来一直在军中提倡的知识就是力量。

至于这些天来负责给这个结论作注脚的慕巴萨港守军可是憋屈得要死，国防军虽然没再派出部队冲击城墙了，可时不时就从对面阵地上飞来的石头块和炸药包属实让城墙守军有些难绷。尽管投石机太少能给城头造成的伤亡不大，但这种随机点名抽选幸运观众上阵亡名单的做法搞得守军上下人人自危，无论军官们怎么试图鼓舞士气都阻拦不了守军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低落和焦躁。

尤其在某天一颗炸药包于某位军官头顶炸响将他半个人都给糊在了城墙过道上之后，就连中下层军官都开始拒绝出现在任何头顶没有坚实遮挡的防守位置。

无可奈何的城防指挥官只好驱赶城里的本地土著上墙充门面，自己手下的精锐部队则作为督战队退居二线，这个命令让原本对这场围城抱持看戏态度的慕巴萨土著直接炸了锅。

他奶奶的老子原本在这儿吃着海鲜唱着歌小日子过得好好的，全因为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占据此地不肯走才招来围城之祸，现在你们打不过新的入侵者又想起了我们这些在你们眼里连人都算不上的土著，合着我们就活该替你们送死？

左右都是来者，我们反他娘的投靠更强的一方不好吗？好歹人家圣战军在明面上是允许联合酋长国自治自强的！

于是一股怨恨的暗流开始在慕巴萨港中涌动，有被强行驱赶到城墙上的部落战士偷偷用绳索垂下城墙表演现场投敌的，有失去权力的酋长和长老家族暗中串联想要打开城门给海上民族来个大的，还有被压迫得不要不要的渔民们开始收集干燥柴火偷藏在自家的小渔船上，准备趁着国防军攻入城市的时机把港口里的海上民族舰队也给顺手一把火烧了，免得这帮混蛋逃出慕巴萨港之后还三不五时在海上打他们的秋风。

人被逼急了那是什么都敢干，你可以用死亡来恐吓那些被压迫者，可若是当你造成的痛苦已经超过了死亡本身的威慑力，少校那边有句老话叫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大不了豁出去这条命老子跟你们同归于尽，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慕巴萨港内部的暗潮汹涌很快便通过叛逃的部落战士传到了围城方那边，在听说连渔民都打算拿自己吃饭的家伙事跟海上民族舰队拼一场的时候沃尔夫算是彻底服气了知识带来的威慑力，同时他也明白了海上民族在阳光海岸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么招人恨。

而对于城市内部的混乱，守军指挥官不是没察觉而是察觉到了也没什么用处，海上民族虽然武力强悍终归人口稀少，过去能在阳光海岸横行无忌那是因为山中无老虎他们称大王，可现在山上有老虎来了而且来得还不只一头，顶多算是匹野狼的海上民族立即就丧失了对山头的控制权。

这么说吧，慕巴萨港是被海上民族作为重点贸易港给建设起来的，为了让港口拥有充足的劳动力他们强制迁徙了整整四个中型部落在这里定居充当海上民族的免费劳工，再加上慕巴萨港的原住民城市里有超过五万土著人口，而海上民族在城内的驻军和殖民人口加起来才不到六千人。

将近十比一的人口比例让守军保持对城内局势的绝对控制变成了不可能，国防军向城墙发动的随机轰炸又沉重地打击了海上民族士兵的防守积极性，以至于他们现在连城墙上的局势都难以掌握了。

开玩笑，他们这些海盗千里迢迢来到阳光海岸是为了欺男霸女当人上人的，不是他娘的来这里每天被石头砸挨炮轰的！与其守着这座几乎必然会沦陷的城市跟它共存亡，大家回去海上继续当海盗吃香喝辣难道不爽吗？

说白了，这里又不是海上民族的故土，慕巴萨被打成什么鬼样子跟他们一群外来海盗有个屁关系？

抱着这样的想法，强烈的厌战情绪无法制止地在守军之中蔓延开来，海上民族的士兵一心想润，本地土著的战士一心要投，两边加起来都凑不齐十个想要顽抗到底的忠勇之士，这样的士气怎么可能把城市给守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