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陷入沉默。
面前的少女眨眨眼，“噗嗤”的笑出声打破了沉寂。
“抱歉，抱歉，我是不是有点太自然熟。”她摆摆右手，“我只是对少年你敢在今天这个日子来安妮斯朵拉感到好奇。”
“因为今天的车票……半价？”不知为何，莱因头一歪，脱口而出。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是202X年的5月9号，对地球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而他在城市的游览手册上也没看到今天是什么节日。
“半价？”少女维持着笑靥一愣。
片刻后她突然捧腹大笑。
“哈哈哈——就因为这种理由，哈哈啊哈——”
她笑了很久。
甚至笑出了眼泪。
“有什么好笑的么……”莱因嘀咕了一句。以他的经济能力，光是半价的车票已经快要让他银行卡上的数字归零了。
“抱歉，抱歉，我失态了。”少女擦去嘴角的眼泪。
“这个城市存在着二位神呢。其中一位在2年前踏上了环球之旅，今日是这神回归的日子。”她望向窗外说，大抵是在给莱因解释。
“这位神大人呢，以喜怒无常，行事毫无逻辑可言而恶名远扬。是这座城市人人都畏惧的存在。”
这座城市的信息与外界相隔离，莱因只知道外界宣称这座城市依旧是由人类管理。
他只知道，那个枯零病就是从这座城市泄露出去的。
“没人知道她到底打算如何回来，没人希望在路途中撞见她，故而没有人选择今天回来。所以，少年，你明白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了吗？”少女双手合十放在大腿上，侧脸贴在十指上。
“是……是这样么，那为什么你也要搭上这一趟列车？”
“嗯。”少女歪头思考了片刻，疑惑地开口：“因为免费？”
“那算什么？”
听到多多少少有些过于荒诞的话语，莱因摸摸了自己的后脑勺，他朝窗外望了一眼。
那座超自然城市就屹立在不远处。
他记起这座城市的宣传语——所有的不合理在此皆是现实。
那么有神存在的话，或许也是真的。
“如果能见到神的话，说不定我就能向神许愿呢……”他下意识将心中的想法说出。
但是……
“我想那种大人物的眼里应该是不会有我这种没用的人的位置。”自己只是个平日在学院都要依靠妹妹保护的没用哥哥，莱因不由地捏紧两只手。
“确实呢，就少年你这弱不禁风的小受身板怕不是下了列车就会死在哪个小巷里吧。”
"呃……"仿佛胸口被刺了一剑，莱因不由地抿起嘴，“这样对一个刚见面的人说话，你不觉得有点失礼么？”
“怎么可能，我这可是在担心你的性命哦。”少女反倒是埋怨起了莱因，“说到底，你也没有什么重要的理由来这个城市吧，还是快离开的好哦。”
“不，在找到治疗枯零病的方法前，我绝不会回去！”莱因猛地地立起身朝少女大喝一声。
少女似乎有些自己被吓到了，穿着过膝长筒靴的双腿都缩到了椅子上。
“抱，抱歉。”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莱因立马低头给对方道歉。
冰冷的触感突然从莱因下巴处传来。
他睁开眼。
少女伸出的食指正抵着自己的下巴。
自己的头被这根食指抬起。
白发的少女此时正整个趴在横与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治疗枯零病?有趣呢，和我说说。”
少女的明眸中，绯光闪烁。
不知道为何，莱因突然觉得应该把关于妹妹的全部告诉她，一字不落的那种。
于是他说了。
于是少女就在桌子上站了起来。
以居高临下地姿势俯视向莱因。
“那可不是什么疾病哦。是恶魔的诅咒。最短三日最长三年便会死去。”
姑且忽视她话中间的诅咒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她话的最后没有说错。
奥莉安娜她只剩一年的时间。莱因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所以我才来这座城的。”
“来找解除诅咒的方法？”
莱因朝着以手撑脸，侧躺在桌子上的少女点点头。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找到治好妹妹的方法。
“安妮斯朵拉站到了。安妮斯朵拉站到了。灾难提醒，今日会有血族真祖回归，出行死亡率超过98%，出站时请务必小心。”
这荒诞的到站广播算什么啊。莱因在心中吐槽到。
不过不管如何，他至少跨出了第一步。
一刻都没有因为荒谬的到站广播犹豫，抵达目的地的莱因快速地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挎包。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那个小姐你……”
“艾尔。”桌子上的少女眼睛朝天花板看了一眼，咧开嘴，“你可以叫我艾尔·艾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亦或是光线的原因，莱因好像看到了一对獠牙隐藏在她的唇瓣之后。
“我是莱因哈特。莱因哈特·沃尔夫冈。”莱因背起自己的包，“不好意思呢，艾兰小姐，我先走了。”
莱因朝自称“艾尔·艾兰”的少女微微欠身，便回身准备下车。
“可不要老是道歉啊，莱因哈特·沃尔夫冈，这样的话你可是很快就会死在这座城市里的。”
艾尔的话语从后方传来。
然而她的人竟是出现在了莱因的面前，左手叉腰，右手伸出一根手指，搭在莱因脖颈旁。
“不过看在你打发了我一小段的时光份上，我可以帮你一把。”艾尔露出与她那宛如天使般的面容截然相反的邪魅一笑。
“艾兰小姐？”
冰冷的触感从少女的指尖扩散至脊髓，莱因发现自己一时间无法动弹。
第一次与除妹妹外的异性如此近距离接触，他紧张的咀嚼下口水。
“是艾尔·艾兰。”艾尔踮起脚尖，双唇贴在了莱因的耳边。
“唤出我的全名，莱因哈特·沃尔夫冈。”
冷气刺入耳洞，直袭大脑。
“艾尔……艾尔·艾兰。”朦胧之间，莱因说出了面前少女的全名。
说出了被万千世界列为禁忌的名字。
下一刻，莱因只觉得身体变得燥热，
无数的哭泣、怨恨与哀嚎从少女身上涌进体内。
它们呐喊着莱因全然无法理解的语言。
仿如擂鼓，持续锤击大脑，化作一幅幅画卷，
血海中的旗帜。
辉天下的折翼。
枯花间的宫廷。
床榻旁的红酒。
断角抛入炼狱。
冰与火的相融。
巨树下的龙骨。
繁星中的孤月。
无数的信息冲击令莱因感受到无比的窒息。
像是要放过莱因般，刺入脖颈的异物终于消失。
掐住咽喉的小手松开。
他的身体倒在地上，世界开始模糊。
“欢迎来到我的城市，我的第八个孩子。”
这是他意识消散前，耳边最后仿徨着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