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的中央司令处,现在一片沸腾。

“就连我炎阳骑,都在短暂的交锋中就失去了五百名战士吗……?”

“没错……据说一半以上的伤亡都是由别名[死神]的将领造成的……”

“又是……[死神]吗……”

“没有办法解决掉吗?!……盖尔图伦在做些什么!?”

“似乎与[死神]的副官[雪女]缠斗在了一起,难分胜负……”

“仅仅只是副官……?就将炎阳骑的队长打的分身乏术?!”

“说来惭愧……是这样的……”

“一帮混吃等死的家伙!我国最强的骑兵队连一个犄角旮旯里爬出来的小国都能肆意凌辱!真是安稳的生活过惯了!”

“停止你的侮辱!即便你是高级将官也不能随意评论王国的颜面!”

“颜面能当士卒使用吗?!下一次亚瑟城守卫战,就凭那个不知变通的塞提斯?!”

“与其在这里践踏友军的尊严,不如请你提出更有实际意义的意见。”

“应当马上更换防御战的人选!靠那群第四军的家伙守城,绝对会主动出击,你们怎么就不明白?!”

“这是国王亲自认可的指派,是塞提斯上将主动请缨的职位。微末的声讨不可能奏效,这是贵族和武人的颜面!”

“正是因为这样才会丢失城池和士兵,甚至没有办法守护人民!”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诺艾参谋。如果你继续口无遮拦,我们将会让卫兵将你拘捕!”

“好!那就祝贵官武运昌隆!与其和你们浪费口舌,我宁愿在亚瑟城和你们无法守护的民众一起迎来死亡!”

看着一边怒气冲冲地说出“等我的辞呈吧!”,一边摔开司令室大门的诺艾,埃隆叹了一口气,制止了想要追出去问责的同事。

“让他去吧……我们留不住他。”

“可是她肆意侮辱了帝国和您!”

“危急时刻,他是真性情的人,说话没有分寸是可以理解的……他还年轻。”

“……我明白了……”

司令室的讨论还在进行,但意识到不论如何都无法绕过[死神]的问题,无奈的埃隆总司令只得让大家先回去思考对策,解散了会议。

看着空无一人的会议室,埃隆抚摸着眉间的皱纹,叹息了一声。

疲惫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内回响着。

“还不出来吗……?原本王国的事情,是不想依赖外人的……”

“何必说的如此悲情?[死神]作为能够逆转战场的王牌,实力有目共睹。王国维持现状负隅顽抗,也不过是慢性死亡罢了,求助我等乃是正确的选择。”

作为曾经参与过帝国与王国战争的元老,埃隆丰富的战场经验在现在的王国可谓是珍宝,被众多人所倚重。

所有人都可以说王国不行,但埃隆不可以。

如果被发现求助于外援,相当于是狠狠抽击了王国的颜面,证明了高层的无能。

“只是请你们控制住[死神]和[雪女]而已,没了他们的公国军也不过是稍微强壮一些的蚂蚱罢了。”

“‘只是’……?老司令的玩笑并不太好笑呢。若仅有‘只是’的程度,王国也不见得会溃败到如此地步吧?”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为了我等的教义罢了。瑟莉丝神教即便与我们信仰不同,但尚且位于正道……至于公国的存在,完全就是在亵渎我等的光明……”

“废话少说,你们需要实际的利益吧。”

“没错。我等会帮助你们战胜公国。但在战胜之后,我需要王国替我等拖住帝国和神国……”

“你们打算支配那个国家吧……?”

“不……只是宣扬教义,将其改善向正道罢了。我等‘煌’潜藏于各国已久,需要像瑟莉丝神教一样拥有一席之地。”

“真是贪婪呢……但你觉得王国会将利益拱手让出?”

“呵呵……你们不会拒绝的。”

埃隆的脸色有些苦涩。王国的境遇就是急迫到这个程度。南方公国的侵略以及西方帝国的咄咄逼人,让整个国家都在动荡。

“如果你还在犹豫的话,完全可以用你们自信的第四军来试刀……我想,会输的很难看吧……”

“……”

“想好了便拔出这个瓶子的木塞吧……我会期待您的合作。”

司令室又回到了只有埃隆一个人时的寂静。

埃隆疲惫地看着桌上的玻璃瓶,那之中封印着一缕小小的火苗。即便没有风,那缕火苗也在不断颤动着。

*

*

米菈翻阅着神国图书馆禁书区的藏书,空洞的双眼下,唇畔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个世界的怨念,是从人类身上诞生出的,类似于魔力的物质。

每当随着人类数量的增加,带来战争或是压迫,怨念便会不可避免地随之上升。由此导致了魔物的泛滥,并带来了苦痛,加剧怨念浓度的上升。

怨念的浓度达到一定程度后,便会出现强大的魔物个体,被称为“灾”。他们身缠浓厚的怨念,基本没有情感,只服从于欲望或是目的,杀戮着人类。

在更之后,人类便会灭绝。

怨念也会因人类几乎灭绝而下降。“灾”等强大的魔物个体则会相继陷入沉睡。

世界回归清净……而其中,人类又开始繁衍出新的文明……这便被称作了一个轮回。

而像童话中记载的一般,世界上是存在圣女和勇者的。只是每个轮回中对他们的称呼不尽相同。

每个轮回都有固定数量的特定的灵魂,会依次降生于世界,作为圣女和勇者诞生。

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是被选中的。在下一个轮回中,他们依然会是对应顺序的勇者和圣女,一齐诞生到对应的时代。

他们能够吸收怨念并化作自己的力量,因此他们通常拥有强大的治愈力或是战斗力。

但怨念会侵蚀着他们的身体,每当使用怨念作为力量,他们都会被吞噬生命力,最后无疾亦终。

这样的世界,是没有希望的。

米菈仿佛很愉悦般地放下了禁书,看向了镜子之中空洞地微笑着的自己。

怪不得被称作是禁书而层层看护住……如果其中的内容泄露了,将会颠覆整个构建好的文明。

不过……自己作为这个时代的圣女已经诞生了……那么,勇者呢……?

到现在根本就毫无音讯,倒不如说,是否已经诞生了都有待商榷。

也就是说……

米菈的心中,已经有些得出了答案。

*

*

“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呢……挽歌。卡蒂娜她怎么样?”

白色礼服的男子在月下轻轻摘掉了帽子,向着面前窈窕的少女行了一礼。

“收起你的惺惺作态,雷根。真让我恶心。”

雷根耸了耸肩,将帽子戴回头上。

月光在雷根的后方,帽檐所投射下的阴影遮挡住了雷格的微笑着的面容,让挽歌有些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那么,看起来你似乎并不是找我叙旧的。有什么要事便说出来吧……”

“卡蒂娜……她……现在的一切,都还掌握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分毫不差。”

“但是卡蒂娜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可算不上好呢。”

“这不正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么……?”

一瞬间,挽歌仿佛在雷根的漆黑面容中看见什么刺目的光亮,但下一刻便像是错觉一般,消失一空。

只有深沉的黑,从始至终。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哪里是在拯救她……?她现在看上去根本就已经在崩坏的边缘了!”

“所以我将你安置在她的身边,包括那个圣女,又或者说尚未培养出感情的那个新来的少女。呵,我为此还特意从狱中捞出了一个人。”

雷根的语气很温婉,像是耐心解答孩子问题的老师。

“卡蒂娜现在可是在哭泣……”

“就算是什么文学上的修辞,这样的形容也未免太过了吧……现在的她可不懂什么是悲伤。”

“即便不明白,她也依然会感受到!”

“就算如此吧……那又如何?别告诉我你想退出了。”

“你觉得这样就够了……?你根本没有在乎过卡蒂娜现在的感受……”

挽歌咬着唇,内心煎熬地说着。

然而,这一句话却像是踩中了什么雷区。

“不在乎……?我当然明白她现在承受的是什么!你以为这千年来我是怎么等待的!?只要结局……只要最后能达到目的……现在的这些都不算什么!”

“即便卡蒂娜现在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她几乎完全被那些混沌信徒洗脑了!”

“但并没有……不是么……?只要她还是卡蒂娜……哪怕只是一些残渣,一副被篡夺的躯体……她依然是她……”

“我真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清醒还是疯癫……”

“我很清醒……这千年来我想着她的点点滴滴,我的苦痛不比你的两世轮回来的少……!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便完完全全地掌控到底!”

“不论是……煌……混沌信徒……灾……旧神代行体……或是瑟莉丝神教……抑或是王国和帝国……”雷根微微仰起头,眼中疯狂的冷芒如寒风般刺骨。他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得残忍乖戾,伪善的人设逐渐显露出暴戾放肆:

“我全部都会……掌控给你看!”

挽歌一时之间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气息起伏不定的雷根。

“你这样……不过是孤注一掷罢了……一旦失败,所有人都无法得到救赎!”

“那你来告诉我!被怨念寄居的现在,卡蒂娜要怎么获得幸福?!就凭你?!就凭这些无可救药的人类?!”

挽歌一时之间语塞。她没有办法改变混沌信徒对怨念的信仰,更无法改变人们对魔物的仇视。

她能做的,仅仅是带着卡蒂娜走……在无尽的轮回中,和卡蒂娜一直旁观人类的灭亡与诞生……

这样做……真的就是幸福了吗……?

挽歌不甘心地低下了头,不甘心……不甘心……

但挽歌知道,自己的本性一直都是软弱的……不论是作为覆灭王朝的流亡公主、然后被姐姐捡到、并失去姐姐的上一世——

——又或是放弃人类身份后,重新遇见姐姐转世的这一世。

——又或是……再一次失去姐姐,期望着残渣复苏的现在……

“现在再也不是吟诗作对、饮酒弹琴的上一个轮回了……这一世的文明只有赎罪,为一个人的赎罪!”

“挽歌……我念千年以前的情谊。你若不助我,那便不要妨碍我!千年以前我救不了卡蒂娜,而现在,哪怕全世界都陪葬,我也会赌她的重生!”

雷根冷冷地甩下了这些话,身形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原本被雷根挡住的月亮和月光,此时又出现在了小路的尽头,照向了挽歌布满了眼泪的脸。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月亮。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掉落。

自己还是什么都无法改变……

月亮好大……好圆……

也好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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