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相公好生俊俏呢，不知家住哪里？芳龄几何？”黑发美人跪坐在地上，手指抚摸少年脸蛋的动作小心谨慎，像是在触碰稀世的珍宝。
她葱白纤长的手指触到少年白玉般的面颊，虚幻的涟漪一圈圈荡起。
“月啊月，亏你还自诩聪敏过人哩，连虚像都看不出。”持扇美人以扇掩嘴，娇笑个不停，隐在仕女图后的桃花眼痴痴的注视着少年郎。
“是是是，就你火眼金睛，辨得出真伪。”被称作月的黑发美人反唇讥讽，可一双秋水长眸就像是黏在少年身上，怎么也下不来。
“幽你这呆子，就算是虚像又如何，如此稀世容貌，多凑近瞧上几眼印在心里，不知能解多少日夜的心魔妄念……”
此言一出，持扇美人幽如醍醐灌顶，她收起折扇，正准备靠近少年虚像时，已不知有多少美人挤成一团，根本容不下她的位置。
幽气的轻咬嘴唇，恼怒的看着平日里酥言软语，姐姐妹妹喊个不停的女人们。
有人被白发少年的美貌所摄魂，亦有人不为所动，反而绕有趣味的盯着宫轻语细细打量。
“如此貌美少年，见之一面，怕是思之如狂，这世间其他男子，都成了庸脂俗粉，再难产生兴趣呢。”有娇艳美人望着宫轻语，似是意有所指。
“是啊是啊，若是能有这等姿色的少年侍奉身旁，妹妹们哪还会天天惦记着下山入世，怕是早就芙蓉帐暖度春宵咧。”又一美人朝宫轻语眨了眨眼睛，意图昭然若揭。
玉瑶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虽只与李云心见上一面，却不想他坠入魔窟，但奈何人微言轻，说也无用。
只能盼着宫轻语回心转意，或是宫轻语并非如她心中所想，而是另有他法……
“他名为李云心，等进了宗门后，便由你们做师长，细心照料， 教他道理和规矩。”
宫轻语面容淡然，语调透着空灵冷漠，听不得一丝一毫的感情，也让玉瑶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
那淅淅沥沥的细雨夹着风，在谷间啸个不停，宫轻语和玉瑶走在回宗的青石小路，不撑伞，任由细雨将衣裳打的濡湿，青丝随风凌乱地打在脸上。
“玉瑶，你觉得我虚伪吗？”朦胧雨声，宫轻语声音如烟似雾，听的不真切：“答应李云心让他入宗，转瞬便将他卖给那帮女人，若是清儿知道了，定会恨我入骨吧。”
玉瑶还处于失魂落魄中，隐约听见宫轻语暗藏杀机的一番话，也是一惊，忙不迭说道：“宗主做事皆有自己考量，不是我等能评判了的。”
“呵，不用这般恭维，这事做的确令人不耻，我宫轻语明白……”宫轻语将额头处的几缕发丝抚过耳后，自嘲似的笑了笑。
雨还在下着，越来越大，不知何时起，已是倾盆暴雨，宫轻语完美的仙颜被雨水洗着，多了几分苍白，也让高高在上不沾烟火气的大仙子，染上几分“人”的愁绪。
宫轻语沉默良久，才幽幽说道：“修炼忘情道的仙子堕入魔道，她们若是入世，会对天女宗的名誉造成多大的伤害？天女宗自道统一战后，便风雨飘摇，经不起折腾了。”
“能让她们心甘情愿留下的，我思虑多时，也只有那少年了。况且他在的话，清儿的太上忘情道就永不可能臻至化境，李云心会是她的心魔，徒儿不愿意斩去，那只有师尊做这个狠心人。”
她应是累了倦了，语调一转，变得疲惫无力起来：“我对不起清儿，三年后等她继承宗主位，是生是死，悉听尊便吧。”
玉瑶呆呆的看着宫轻语，看那长而曲翘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晶莹雨珠打在睫羽上，又顺着白玉般的面颊滑落至下颌，滴滴溅在青石路面，像是苦咸的泪水。
她侍奉宫轻语十几年，却第一次察觉到，在任何时候都显得从容自若，威仪万千的大仙子，看上去是如此楚楚可怜。
那单薄瘦弱的肩膀上，挑着整个宗门的重担，她的思考和想法必须抛去个人的私情，而是为所有人去考虑、谋划、布局。
她虽不修无情道，却比任何人都无情。
但脱下宗主这层外衣，她是如此柔弱不堪，瘦弱的身体像是能被风吹倒，完全不是平日里威仪万千的模样。
玉瑶搀扶着宫轻语，轻轻地说道：“宗主，您累了。”
“或许吧。”宫轻语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又似乎是想起什么，接着说道：“我答应过李云心把他从魔窟中带出来，你拟一封书信告诉花月夜，条件随便她开，但李云心必须全须全尾的送到天女宗，不然后果自负。”
玉瑶想了想，谨慎说道：“魔道妖女喜怒无常，您不怕她鱼死网破吗？”
“花月夜没那个胆子，李云心她宝贝的很，连打骂都不舍得，还鱼死网破？”宫轻语将软弱收敛起来，又回到了平时的模样，说道：“刚见面时我就调戏了下那孩子，你是没看见花月夜那护犊的样子，恨不得把我撕了。”
玉瑶表示赞同。
“但花月夜肯定是不会给的，估计还会大肆讥讽一番。”宫轻语闭眸养神说道：“大师姐不行，她常年在宗门修行，修为颇深，但从未下山磨练，你让萧清清去，把李云心偷过来。”
玉瑶：“啊？”
“有什么可啊的，只许魔门抢人，不许我道宗偷人？”宫轻语语气慵懒地说道，透着理所当然。
玉瑶头摇的像拨浪鼓：“萧清清，不太合适吧宗主，要是让她发现了李云心和花月夜的关系，不得……”
“有什么不合适的？对魔门妖女的仇恨，是激励萧清清修炼的动力。让她和青梅竹马叙叙旧谈谈心吧，毕竟……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
宫轻语缥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知何时已渐行渐远，将玉瑶远远抛在身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