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星期天的早晨,冷冽的风轻轻吹着,挠醒了紧裹着棉被的少女。

昨夜明明是一点才睡,但今天早上六点却已经格外清醒,就像是睡足了十二个小时一样。

微微盖住耳朵的短发有些凌乱,紧闭着的双眼下各有一颗泪痣,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忧郁的睡美人。

她在冷风中睁开眼睛,金色的眸子微微闪烁,而后那些鲜亮的色彩缓缓褪去,又变回了原本的深褐色。

“啊啾!”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用被褥裹着自己那娇弱的身躯,费劲地蹭到了窗边,然后用两根手指抵着那冰冷的窗沿,用力地将它慢慢关上了。

风儿旋转着拍在了玻璃上,发出轻微晃动的声响。

安静将那件宽大的牛仔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又用被褥盖着双腿,就这么坐到了电脑前。

房间小也有好处——因为一张床就几乎已是全部,所以在这里的大部分事情都不用下床就能完成。

昨日的立冬,让人有一种夏天又要归来的错觉,但今天却是真的有了冬天的感觉。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也不知道太阳究竟有没有升起。

“呼……”她轻轻出了一口气,听着这柔弱中带着几分清甜的嗓音,实在有些不太习惯。

电脑机箱发出‘嗡嗡’的声响,不小心碰到金属侧板时,还会有一种触电了的感觉,所以她只能再往左边靠一靠,顺便将显示器也挪了挪。

她拧开保温杯,喝着已经变得温热了的水,等着电脑完全开机,然后顺手挂上QQ,再打开了桌面上的酷我音乐。

如果暂时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她一般会打开音乐播放器,在自己收藏的歌里随便点开一首,然后让它们在后台里随机播放。

而今天却有些不太一样。

她难得的将光标停在搜索框上,犹豫了一下,才在键盘上打下了‘周杰伦’这三个字。

在听歌这方面,她只听自己喜欢听的好歌,并不在乎那是由谁来唱的。

周杰伦的她自然也听,但也只是听那几首最好听的。

之所以会搜索这个,是因为她想到了朱莹最喜欢的歌手就是他。

“这算是追星族吗?呃……好像也没有那么狂热……”安静咕哝着,用食指轻轻拍下了回车键,“咦,数量比我想象中的多……”

最后,她干脆直接选定了一个周杰伦歌曲大合集,任由它们去随机播放了。

QQ群里还残留着昨日的聊天记录。

安静打开来看了一会儿,时不时露出几分傻笑,当翻到终于没有的时候,才发上了一条消息:「耶,老子今天第一个起!」

「小萝莉不准说老子。」

一个名字叫‘淡蓝色忧郁’的群友跳了出来,还带了个锤子敲头的表情。

「你觉得老子可能是萝莉吗?」

「越是否认就越可能是。」

这其实算是这个动漫交流群的日常,每天不是在找谁是女生,就是在把群友‘变成’女生。

「不一定是萝莉啊,万一是御姐呢!」

「萝莉才好,身轻体柔易推倒。」

「御姐才好!」

「你小子懂不懂萝莉啊,你知道萝莉有多好吗?啊?」

在这个冷清的早晨,两位和安静素未谋面的群友,就吵吵嚷嚷地刷起了消息。

安静看着聊天框里闪烁的那些‘身娇’、‘体柔’、‘求抱抱’之类的词,扯了扯嘴角,有些心烦地关掉了窗口。

要是平时,她可能还会有兴趣发言两句,跟着起哄说些什么‘萝莉最好’之类的话。

可变成萝莉的她,实在是提不起那个劲来。

“对了,量一下现在到底有多高了……”她咕哝着将被褥挪到一边,拿出了抽屉里的卷尺,在床上站直了身子,接着并拢两只精巧的脚丫,夹住了卷尺的最前端,‘嘿’地一声将它用力拉过了自己头顶。

“嗯……应该是到这里。”她捏住了刚才碰到头顶的位置,拿起来看了一眼。

接着又反复看了好几遍刻度,确认自己没看错。

“只有……一米五二……”虽然昨天的时候她就有所察觉,但总觉得起码也得是和朱莹差不多高,却没想到,竟然还要矮那么多!

想起青春期身子蹭蹭往上窜的时候,她还很高兴呢,想着自己初三就有一米七多了,到高中虽然发育会缓慢,但也应该能到个一米七五,甚至长到一米八都不一定。

毕竟自己的父母都不算矮,新时代的孩子又普遍高一些,她超过父亲那一米七六的身高,达到一米八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然而……

“完全没有男人该有的样子啊……”安静长叹了口气,‘哗’地将卷尺收起,然后就‘啪’地一下打到了自己的额头,“啊——!嘶——”

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捂着脸蹲坐了下来,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缩在角落里,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眼睛被打到了吗?不会有事吧……”安静努力想睁大眼睛,但是不仅睁不太开,而且还止不住地流出泪水来。

这让她顿时有些紧张,赶忙推开房门,快步走进了厕所里,对着那面镜子照了又照。

除了额头上有些红印之外,好像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按理来说应该没那么疼才对……

镜子里的少女,正不受控制地流着眼泪,脸颊还有些微微泛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让安静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对抗着那种疼痛的感觉,用力拍了拍脸颊:“安静啊安静,你是男人,不能稍微有点痛就一副要去世了的样子……呼……我没事,一点也不痛!”

镜中的少女振作了精神,她摸了摸自己耳边碎乱的短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柔弱的坚强。

她忽然又有些脸红了。

“现在的我和朱莹,到底谁更好看呢……?”

……

(二)

天色仍旧还早,远远不到姐姐们起床的时间。

已经洗漱过了的安静坐在电脑前,在一个满是广告的网页里,浏览着一本讲述了男人变成女人这么一个故事的小说。

相比其他那些总是在奇怪地方详细描写的故事,这本书要显得正经许多,文笔也很好,不由地就让人沉入了其中。

当她看到这章的末尾时,便歪头凑到了键盘边上的大瓷碗旁,用不锈钢勺子舀了一块昨天剩下的蛋糕塞进嘴里。

而后又动动鼠标,点开了下一章。

这是个围绕夜明珠展开的故事,书名也和它的主题一样简洁,就叫《夜明珠》。

她这会儿正看到书中女主角向护士们告别,准备出院的剧情。

“原来现实里也可以有人从男变成女啊……不过这应该算是一种病,实际上就是女人,只是产生了一点畸形而已……”安静撇了撇嘴,“和我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啊。”

时间就在这平静中缓缓度过,至于外面那冬日冰冷的风,和今天的安静没有任何关系。

让人感觉最悠闲的时候,大概就是外面天气恶劣,而自己却在家中享受着温暖吧?

如果下雪了,或许会更好……

小城市虽然是座沿海城市,但其实每年都会下雪。

只不过有时候连带着城市都有雪,而有时候那些雪就只在山里下而已。

时间缓缓流淌着,而少年却从不会觉得这是在浪费。

或许是因为属于她的时间还有太多太多,根本没有那种时间不等人的紧迫感吧。

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起来,自己有作业没写呢?

……

(三)

安静有点静不下心来。

她看到了一段特别触动心灵的剧情,这会儿却迫切地想要和人聊上几句。

兴许是想要分享自己此时的心情吧。

但是好像找了别人,也没法说刚才看的那本小说究竟多么有趣。

毕竟一般人肯定没法理解,竟然还会有人看这样的书——而且还是个‘男人’。

那就不说书的事吧,只是随便找个人闲聊也好。

然而她在群里说了几句话都像是石沉大海似的消失了。

双休日,大多数人都在放假,群消息刷得飞快,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没人理她,那就只能给好兄弟们发去消息了。

无外乎就是‘活着不’、‘死了没’、‘还不起’之类的话。

然而依旧无人回应。

再看看他们的头像,全都是黑白色的,看样子八成是昨天游戏玩得太晚还没起床。

按照昨天的睡觉时间来看,恐怕得要到十点之后才能见到他们了。

她单手托着腮帮,舔着嘴角残留的奶油,面无表情地下滑着好友列表,然后……忽然停住了。

朱莹的头像是亮着的,并且没有挂上‘离开’的图标,这意味着她应该就在电脑前。

或许,可以找她闲聊几句。

女孩子的话,说不定也会对这样的言情小说感兴趣。

安静的手放在键盘上犹豫了好久,却终究是一个字也没打出去。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启话题,既担心发的消息对方不回,又担心说的东西对方不感兴趣……

“算了。”她撇了撇嘴,转而打开空间,想看看昨天都有谁发了有意思的说说。

然而刚打开自己那个什么装扮都没有的朴素空间时,就看到了一条朱莹发出来的说说。

时间是两秒钟前。

「你的话题我都觉得有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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