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拂晓,一缕微光从地平线上探出,随后一轮巨大光团在天边升起,将大地上的阴影驱散,明亮遍布平原。

一座城市建立在这片名为瑟姆的平原之上,它沿着一条蜿蜒的河流而建,城内房屋鳞次栉比,街道上叫卖声此起彼伏。

在背靠河流的方向,有着一条笔直道路从城门开始,向西方延伸而去不见尽头。而这条大道的周围,则有众多的乡间小路,它们如密密麻麻的蛛丝,连接着城市周边的大片农田与牧场。

在这名为卡斯特的城市东北角,是一块低矮的山丘地形,奔腾的河水在此折绕而过,划出一条半圆弧线。

山丘上矗立着一座高大城堡,城堡幕墙有三面被河水包围,余下一面则与卡斯特城的城墙相连。

这里的城市和城堡都为卡斯特家族的祖先所建立,并由卡斯特家族统治近五百余年,成为了当地的标志性区域,而它们自然也以其为名。

而包括整个瑟姆平原在内的索若拉王国东境,都归王国公爵、‘真理之剑’罗兰·卡斯特所有。

在由整齐石料垒造的城堡幕墙处,一道矫健身影快速爬上边缘高耸的塔楼,迎着驱散冬日寒冷的温暖阳光,在充满战痕的楼台上活动起僵硬的四肢。

这道身影不过十七八岁,此时正瞭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广阔原野,天边的旭日在大地上投下大片金色光辉,与斜下方波光粼粼的水面交相辉映。

见到如此美景,少年那一颗想要歌唱的心不禁开始颤动,他清清嗓子,嘴中发出类似咏叹调的歌声:

“啊~深寒之月的太阳,总是早起晚落,如为约会准备的女子般,让等待之人心中急切而期待……”

嘹亮的歌声从高空中响起,迅速传播到下方的堡场中,引起许多人的抬头注视与怒骂。

自动过滤掉下方的本地粗口,见自己的即兴表演获得了众多的关注,少年对此颇为满意。

他收回从塔楼中探出的头,正待将酝酿好的词句继续唱出,却被身后的传来声音打断。

转身看去,一位衣着厚实的红发少年从塔楼内部的扶梯中爬了上来,运动后的面容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红发少年弯腰撑膝,表情略带痛苦,白雾随着大口喘气在嘴中喷出,但十分却坚定地将大早上就开始扰民的主人制止:

“卡伦少爷,请别再,开口了,您距离吟游诗人的境界还,还很遥远……”

卡伦·卡斯特闻言顿时有些不满,但他似乎也明白自身没有歌唱的天赋,见到自家男仆迅速找来后先用咳嗽缓解尴尬,随后转移话题。

“这么冷的天,约书亚你怎么上来了?生病了就老实呆在房间里休息,别到处乱跑……”

你认为我在大冷天还要跑出来是因为谁?

在贴身男仆如此的眼神控诉中,卡伦自知理亏,心虚地移开眼神不敢与其对视。

稍微缓过气来后,红发少年约书亚直起腰,一连串的说教从口中快速冒出:“少爷,您的成人礼已经临近,现在正需要刻苦练习……”

卡伦·卡斯特闻言连忙摆手:“停!先别念叨了,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见约书亚面露怀疑之色,似乎很不相信自己会乖乖就范,卡伦面色一正:“我以自己的名誉起誓,今天一定不会逃课,努力练习剑术!”

这句话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我是一定信的。但您……最近逃课的前科太多了。

约书亚看着眼前一脸正气的少年,心中叹息一声,将不敬的话语吞回肚里,默默地跟在已开始行动的卡伦身后,沿着扶梯向下,回到有五米之宽的幕墙走廊上。

领主与夫人身在王都,大少爷数月前跟着骑士团出征,城堡中目前就只有约书亚能监管卡伦的学习进度。

但自从约书亚生病,失去监管的卡伦开始变得懒散,最近更是连续逃课好多天,因为卡伦发现城堡中负责教授剑术与战斗技巧的伍德骑士此时已经打不过他了。

连正式骑士都对卡伦无可奈何,而约书亚只是一个贴身男仆,又怎么能够监管自己主人呢?

这自然是因为约书亚的身份并不普通,两人的父亲同在真理教会的骑士团任职,有着深厚的袍泽之情。

在十四年前,约书亚的双亲陷入王国边境发生的一场动乱中,并蒙主恩召,卡伦的父亲——罗兰·卡斯特公爵前往镇压,并将约书亚带回收养。

两人从小便在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为朋友,约书亚在城堡和城外庄园中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房间,平日的活动范围不受任何限制,也可跟随卡伦一起学习各种技术,这足以显示出他与其他仆人的不同。

摇摇头将脑中思绪甩掉,约书亚跟在卡伦的身后爬下扶梯,等脚踩到地面,他突然发问:“少爷,您刚才说的算数吧?”

“那是当然!”卡伦不假思索的回答。

扭头看到约书亚一脸的怀疑,卡伦刚要发怒,随即想起他确实连续逃课了几天,对方不信任也是正常,又只能怏怏点头。

“不用担心成人礼,我现在就已经有把握通过骑士考核了!而且之前逃课我是有原因的。”

对于卡伦的实力,约书亚是极为放心的,但监督卡伦是公爵大人亲自为他颁发的任务,必须要将其完成。

声音中带着一丝怨气……卡伦这次真生气了?又是什么原因会让他逃课呢?

约书亚心中升起止不住的好奇,但他也知道目前为了也是白问,相反只要他不理睬卡伦,等到这个家伙憋不住了,他一定会用得意洋洋的语气将此事告诉自己。

得到保证后的约书亚心满意足,岔开话题聊起其他趣闻,但由于他正在生病中,这场交流很快就变成一人讲一人听。

两人走向最近的出口,向下回到地面后,又通过弯弯绕绕的道路来到武器库前,这期间卡伦多次劝约书亚先回房间休息,但都遭到后者坚定地拒绝,卡伦见实在劝阻不成,无奈之下也只能由着约书亚了。

推开大门,两人见到仓库正中央站立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男子此刻正指挥着两名侍从为盔甲打蜡保养,听到门口的动静后转身向这里看来。

他一头金色短发,两鬓已经出现了白色,皮肤上有被风霜侵染的痕迹,众多皱纹与狰狞伤疤爬在脸庞,正是卡伦的剑术教师,伍德。

“伍德骑士(老师)。”

在两人向眼前的年老骑士行礼问好后,卡伦主动站出来为他此前的冒犯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亲眼看着卡伦完成了道歉并取得原谅,约书亚也对老骑士告辞准备离开。

但回身走出几步,手还未摸到木门,约书亚就觉得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转,随后一头栽倒在地板上,耳边响起了惊呼与匆忙的脚步声。

约书亚只觉疼痛从全身各处不断涌现,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

意识逐渐回归,约书亚缓缓睁开眼,入眼是昏暗的房间,眼前有一整面石墙,自己躺在单人木床上,身上盖着羊绒毯与几层亚麻布。

头晕,胸口也好痛……我之前怎么了?

四肢无力,大脑昏沉,就这样呆呆地躺了不知多久,约书亚才感觉精力回归到体内。

随着头脑逐渐清醒,胸口处的疼痛也在快速消退,他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撑腰艰难坐起,观察四周。

眼前是只有十几平米的狭小房间,四周墙壁由石砖堆砌而成,一扇棕色木门开在石墙中央位置,将整个房间对半分开。

约书亚所在的木床靠在房间的左侧角落中,它刚好顶住两边的石墙,占据了这个房间约四分之一的面积。

床头方向的墙壁上有着一扇窗户,但拉起的窗帘遮挡了与外界的联系,也让他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

床尾旁则立着一支只有几个抽屉的矮小橱柜,它离木门不远,顶部摆放着少许杂物和灯芯燃尽的烛灯,前方还摆有一支矮木凳,这也让橱柜兼顾了书桌的用途。

木门右边的空间中立着鞋架,鞋架中有两双木鞋、一双革制长筒靴与一双羊毛短靴。

鞋架再向右就只有一座石制壁炉,旁边的空间摆放着一些木料。此时壁炉中的燃料马上就要燃尽,火焰缠绕在柴木末端,将最后的光亮洒在房间。

见到眼前是自己的房间,约书亚轻舒一口气,安心下来。

但只是坐起这么一小会儿,他就察觉到身体已经充满疲惫,于是重新躺回床上,却又发现这个动作让脑后传来一阵刺痛。

轻抬上身,那些刺痛随即消失,约书亚反手将造成刺痛感的罪魁祸首抓至眼前,发现手中竟是一缕柔顺的粉色长发。

“怎么会……嗯,我的嗓音?”

约书亚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纤细而柔和,下意识想用手去触碰喉咙来确认异常,但没想到向脖颈移动的左手在胸前遭到了陌生的阻拦。

感受到身体反馈给大脑的触感,约书亚满是茫然,他掀起羊毛毯,见到原本合身的内衬已经变大一圈,胸口处一抹雪白进入了他的视线。

看着身上突然多出的丰硕果实,约书亚呆在原地,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脑中出现。

我变成了女人?这是噩梦吗?

良久之后,已经从少年变为少女的约书亚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面色惊惧中又带着一丝好奇,将有些冰凉的手伸入衣内,再次确认身体确实多出了一些器官,但相应的也失去了一点。

在碰触到白皙肌肤后,那无比真实的触感,和受到撩拨猛然升起的欲念,都让她不得不接受这离奇的情况……

这是某位魔法师大人的恶作剧?亦或是神明给予无信者的惩罚?

“之前在我右边腰间靠近胸部那里,还有一块形状如圆环的淡红色胎记,现在也看不到了……”

约书亚撩开衣服一番仔细检查后,被身体的巨大变化震惊,繁杂的思绪一时间充斥她的脑中。

约书亚突然回想起许多琐事,身体的变化在前些日子里似乎就有过端倪:

女仆们在此前羡慕过她的细腻肌肤,还请求她将保养皮肤的秘方告知,但约书亚只认为那是大姐姐们在合伙调戏自己。

数月前罗伯特管家也说她这段时间皮肤逐渐变白,并怀疑是她偷窃了夫人的羊奶护肤膏。

但那怎么可能呢?她虽然受到公爵与夫人许多照顾,但一直都只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仆人,根本不知道护肤膏是什么样子,甚至不会抬头直视夫人,也更不会做出偷窃的行为。

约书亚在无意识中将身体蜷缩起来,她在被窝中夹紧双腿,双手怀抱着一对丰硕侧躺在床上,并未在意身体各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触感,继续回忆着那些不曾注意的细节:

她的身体一向健康,但从一年前胸腹偶尔就出现轻微的酸痛,有时甚至会扩散到酸痛,但因为状况较轻且持续时间短,并没有引起关注。

而在最近的几个月里,这种情况逐渐加剧,最后甚至发展为生病……

就在上周她还莫名昏倒过一次,卡伦当时请医师和牧师为她检查身体,但两者均未找出原因,最后也只能叮嘱她多休息,不要过度劳累。

卡伦见到牧师与医师都不靠谱,又想到去教堂请主教为约书亚赐福。不过他距离十八岁的成人礼也不算太远,真理教会的地区大主教到时也会前来观礼,为她找主教赐福的事情便推后了。

脑中浮现的回忆似乎都在加深自己的猜测,这让约书亚的神情愈发迷茫。

这些变化的持续发生与不断改变,都是她变成少女的前兆?

就在约书亚为此感到苦恼时,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的走廊响起,同时熟悉的关切嗓音也传入屋内。

“约书亚,身体好些了吗?”

糟糕!是卡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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